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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宗大意(二)
2012-05-31 13:04:30 来源:清净莲海佛学网 作者: 【 】 浏览:705次 评论:0

八、参禅的入门方便


    很多学佛的人,想通过参禅的方法冲破凡圣关,了脱生死累,转凡成圣,成为无挂无碍的见道人,证得自由自在的大解脱。但是对于参禅怎样用心、怎样体会、怎样实践、怎样参究、怎样受用,如此等等,想在佛经祖语里去找现成的答案是很难的。即使有所阐发,也大都是些否定的话。真是承言者丧,逐句者迷,向上一著没有你插嘴处,问者给三十棒。禅师们主张不论禅定解脱,只须自见本性,以无念为宗、无相为体、无住为本。凡落言诠皆是错误,不疑语句是大危险。起心即乖,动念即错。说似一物即不中,说一佛字,满面羞惭,念一句佛,漱口三日。如人立在十字街头,辨不出东南西北,不知道向哪里走才是。于是就行脚参方,求师问道,想在自己的本分上讨个分晓。但从上各家接引学人的方便却不相同:有的说当体是,佛不要再参再学,自然解脱。有的说鼻直眉横,本来是佛,只要时刻保任便是。有说万事无心,只问自己是谁,自然相应。有说空心静坐,久之必悟。有说放下一切,穿衣吃饭,脱体现成。有说不染一物,自然成佛。有说一念净心,便是参禅。有说只管打坐,终为妙悟。有说要得妙悟,必须破关。有说参一句话头,必得开悟。如此等等,是则俱是,非则全非,弄得想参禅的人,不知所措,好像呆子似的找不到一个门路。


    禅宗以‘佛语心为宗,无门为法门'。既是无门,那怎么透去?祖师说:从门入者,不是家珍,从缘得者,始终成坏。这样说来,大似掉棒打月,隔靴抓痒,永处缠缚,无有出期了。其实不然,禅虽然深邃,还是有门可入的。


    《华严经·如来出现品》说:‘佛子!如来智慧无处不至。何以故?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,但以妄想颠倒执著,而不证得。若离妄想,一切智、自然智、无碍智,则得前。'这是释迦如来最初成道后的教导,也就是禅的来源和禅的本质。经文告诉我们像如来那样的智慧人人本具,只因妄想执著而不证得。如来是通过修习禅定开悟的,那么我们只要穷心参究于禅定,也就会发生无漏的根本智而证得一切智智。禅是什么?就是我们的心;心是什么?就是禅的体。所以禅的起源,在于释尊的正觉,正觉即禅心禅体。用参究的方法,彻见心的本源,即可得其本旨。禅宗的本源,是佛的正觉,不在语言文字上,必须领会正觉的意义,以心为宗。


    ‘禅'即梵语‘禅那'的略语,汉译为思维修,亦名为静虑,是静止念虑散乱的意思,亦即定慧的通称。知道了禅的本源和意义,就会觉得禅门是有方便可入的。


    《传灯录》上说: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,是对众皆默然,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。世尊曰:‘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实相无相,微妙法门,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,传付摩诃迦叶。'这是释尊与迦叶在拈花微笑、心心交照之间的大法授受,迦叶就成为传灯的第一祖。这样的传授,完全是公开的授受,绝无一丝一毫的神秘之处。如果说它是神秘,无非是教外别传,以心传心而已。


    自此二十八传至菩提达磨,自印度来中国倡导不涉名言、不历修证、直指人心、见性成佛的禅法,是为中国禅宗的初祖。他在《血脉论》里说:‘若要乱佛,直须见性,性即是佛。佛是自在人,无事无作人。若不见性,终日茫茫,向外驰求觅佛,元来不得。'‘即心是佛,无心是道。'我觉得这两句话可以作为参禅的入门方便。禅是心宗,必须体会心的正觉,才能悟得即心是佛,唯证乃知。众生的心,都是妄想,只有断除妄想彻底无心,才能通达即心是佛。大死一番而后大活,无心而后真心现前,心与法界,共同一体,无挂无碍,智境双忘,脱体无依,无依亦不存,方是大解脱之时。


    马祖道一示众说:‘汝等诸人,各信自心是佛,此心即是佛心。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至中华,传上乘一心之法,令汝等开悟。又引《楞伽经》文,以印众生心地恐,汝颠倒不自信,此心之法各各有之,故《楞伽经》云:“佛语心为宗,无门为法门。”又云:夫求法者,应无所求,心外无别佛,佛外无别心,不取善,不舍恶,净秽两边俱不依怙,达罪性空,念念不可得,无自性故,故三界唯心,森罗万象,一法之所印。'


    马祖这段教导,对于即心是佛的意思,开示得非常明确。当时有大梅法常初参马祖,问:‘如何是佛?'马祖答:‘即心是佛。'常即领悟,遂到大梅山隐居。马祖令僧去问他:‘得到什么好处,便在此住山?'他说:‘马大师问我说即心是佛,我便向这里。'僧说:‘大师近日佛法又别,说非心非佛。'常说:‘任他非心非佛,我只管即心是佛。'其僧回来说给马祖听,马祖说:‘梅子熟也!'印证法常坚持‘即心是佛'是正确的,马说赞许他对禅的认识和参究的工夫成熟了。


    即心即佛是禅宗的根本观点,是诸大禅师一贯的主张。如僧法海参六祖慧能,问曰:‘即心即佛,愿垂指谕。'祖曰:‘前念不生即心,后念不灭即佛。成一切相即心,离一切相即禅。我若具说,穷劫不尽。听吾偈曰:即心名慧,即佛乃定。定慧等持,意中清净,悟此法门,由汝习性。用本无生,双修是正。'法海言下大悟。以偈赞曰:‘即心元是佛,不悟而自屈,我知定慧因,双修离诸物。'说明领悟了即心是佛语,就能大彻大悟,直到不疑之地,解脱自在。特别是‘成一切相即心,离一切相即佛',值得参禅者深思体会,不要放过。


    五祖弘忍曾经对六祖说:‘不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若识本心,见自本性,名大丈夫、天人师、佛。'这些言教与《华严经》所说‘心佛及众生,是三无差别',完全一致。所以初祖传法给二祖慧可时说:‘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',也是独指妙心为禅源体性。这个宗旨,竖义于达磨,弘演于诸祖。因为参禅学道的人,停滞于经教语言,终不能契合妙心,立地成佛,所以达磨提倡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,独传妙心,悟此心当体是佛,虽万劫轮回而不动的天真佛性从无迁变。二祖悟得禅源的妙心后,忽然向初祖说道:‘我已息诸缘'。初祖问曰:‘莫不成断灭否?'二祖答曰:‘不成断灭,了了常知,言之不可及。'初祖印证曰:‘此是诸佛所传心体。'因为息却诸缘,则外境相空寂;内心无喘,则内寻合等绝;如墙壁则心行处灭;言不及则言语道断;了了常知而无妄念,则寂照同时,心境不二,迷悟不二,生佛不二。其恰到好处时,心亦不可得,妙亦不可得,不可得亦不可得。非心非不心,非妙非不妙,行住坐卧,莫非妙心体现。这就是‘行亦禅,坐亦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'的境界。


    宝志公《大乘赞》说:‘不解即心即佛,真似骑驴觅驴。'傅大士《心王铭》说:‘了本识心,识心见佛,是心是佛,是佛是心,念念佛心,佛心念佛。……自观自心,知佛在内,不向外寻,即心即佛,即佛即心。'


    诸佛诸祖,赞叹即心是佛的语句甚多,不烦广为引证。但马祖又曾答僧问而说‘非心非佛',因此引起了后世禅者的争议辩论,以非心非佛为极致之谈,从而引起《宗镜录》的破斥。《传灯录·马祖章》说:‘僧问“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?”师云:“为止小儿啼。”僧云:“啼止时如何?”师云:“非心非佛”。'《宗镜录》说:‘问:“如上所说,即心即佛之旨,西天此土祖佛同诠。理事分明,如同眼见。云何又说非心非佛?”答:“即心即佛是其表诠,直表其事,令证自心,了了见性。若非心非佛,是其遮诠,即护过遮非,去疑破执。……近代有滥参禅门不得旨者,相承不信即心即佛之旨,判为是教乘所说,未得幽玄,我自有宗门向上事在,唯重非心非佛之说,并是指鹿为马,斯悟遭迷,执影是真,以病为法。”'可见妄执非心非佛的人,必然走上邪途□,不但不能开悟正觉,而且永沈三界。禅宗门下,诸祖许多言句,都是为对治学人的妄执愚迷解粘去缚而设施的,把抽钉拔楔的语句,迷执为是,岂不大错特错!还有别的祖师对此也有斥责,那就不再引证了。


    即心即佛既是参禅最好的入门方便,用什么方法去参究,才能真正证得即心即佛呢?古德说:‘即心即佛,唯证乃知。'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真正了知的。成佛实际上是以根本无分别智亲证实相。实相就是无相之相。亲证无相,刹那间是智境冥合,能所双忘,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。这样的境界,绝不是有分别心能通能证的。因此,我觉得古德所谓‘无心是道'的说法,是正确的方便法门。如黄檗答僧问时就说:‘即心是佛,无心是道。'达磨传心给二祖慧可时说:‘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。'就是彻底的无心。所谓无心者,非无真心,而是没有一切杂念妄想,只有孤明历历的心。六祖说:‘我此法门,从上以来,先立无念为宗,无相为体,无住为本。'无念就是无一切念,一切处无心,对一切境界不动不起,无念时即真念,一切处无心,六根即无染,自然得入诸佛知见,即称无念。入佛知见复从何建立?从无念立。如《维摩经》说:‘从无住本,立一切法。'所谓‘无相为体',诸法实相,是一切法无相,在无相中不分别是佛是众生,若起分别,即见相取相,不见法界平等相。真如佛性,本来无相。所谓‘无住为本',无住即实相异名,实相即性空异名。《维摩经》文殊师利问颠倒想孰为本?维摩大士答曰:‘无住为本'。所以六祖说:‘无相者,于相而离相。无念者,于念而无念。无住者,人之本性。……念念之中,不思前境。若前念今念后念,念念相续不断,名为系缚。于诸法上,念念不住,即无缚也。此是以无住为本。'六祖最初教导惠明时,就是用无心是道的方便。他教惠明屏息诸缘,勿生一念:‘不思善、不思恶,正与么时,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?'惠明遂于言下得悟。说明无心是道,是令学人大彻大悟的最好方便。六祖自己,也是从体认无心是道而悟入的。五祖给他说《金刚经》至‘应所住而生其心',他便言下契悟。众生的心,本无所住,因境来触,遂生其心。不知境性是空,执世法是实,便在境上生心住心,正犹猿猴捉月,病眼看花,自生颠倒。一切万法,皆从心生,若悟真性,即无所住。无所住,即是智慧,无诸恼烦,譬如太空,无有挂碍。有所住心即是妄念,六尘竞起,譬如浮云往来不定。《传心法要》说:‘你但离却有无诸法,心如日轮常在虚空,光明自然不照而照,不是省力的事,到此之时,无栖泊处,即是行诸佛行,便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。此是你清净法身,名为阿耨菩提。'从达磨‘教外别传,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',传佛心印以来,参禅入门之道,可以说都是用的‘无心是道'的方便。


    但是同安察祖《十玄谈》第九却说:‘莫谓无心便是道,无心犹隔一重关。'这实际上也是对学人解粘去缚,抽钉拔楔的手法。怕学人在用功上迷执死法而给与否定,使其百尺竿头再仕一步。在参禅上讲,真正的宗师,决不以实法与人,随时给学人拨转迷头,令其处处无碍,事事圆通。禅的真实相,是本来无物,说似一物即不中,‘道个佛字,拖泥带水;道个禅字,满面惭愧。'从这点出发,一切言语,一切心行,都是多余的,岂能停滞在无心是道上面?当知以为‘无心'还是一种执著。为了打破‘无心是道',使学人在参学上活泼泼地见性成佛去,所以说‘无心犹隔一重关。'


    明白了祖师否定无心是道的意趣,还是扶著这根拐棍去努力用功,猛参实究。黄檗说:‘不悟此心体,便于心上生心,向外求佛,著相修行,皆是恶法,非菩提道。'向外求佛,著相修行,那就永远求不到佛,修不了真正清净的行。真正的修行,就是要对境心不起,主要在忘心,如果不忘心,对境必著相,无相的一真法界,怎么会现前呢?所以欲忘境最好是忘心。但用功人往往不敢忘心,恐怕忘心落空,无捞摸处。不知空本无空,无念之时,正是孤明的心,保护孤明,就是修禅最好的一著子。这个方法要求学人,对已经生起的心,不让它继续生活;对未生起的心,不让它生起。不续前,不引后,中间自孤。黄檗说:‘但自忘心,同于法界,佰得自在,此即是要节也。'一切善恶,都莫思量。过去事已过去,而莫思量,过去心自绝;未来事未至,莫愿莫求,未来心自绝;现在事念念不停,不要把捉。于一切事,但知无著。无著者,不起爱憎心,现在心自绝。于三世事不生心,则心忘境自空。


    南岳怀让禅师礼拜六祖,六祖问他什么物、恁么来?怀让答曰:‘说似一物即不中。'问:‘还可修证不?'答:‘修证即不无,染污即不得。'祖曰:‘只此不染污,诸佛之所护念。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'马祖示众也说:‘道不用修,但莫染污。何为染污?但有生死心,造作趋向,皆是染污。若欲直会其道,平常心是道。何为平常心?无造作,无是非,无取无舍,无断常,无凡无圣。'虚灵本心无物可比,所以说似一物即不中。此虚灵的本心,不可染污,不必另用心修行,只对孤明历历的心加以保任护持,令不染污即是。


    禅宗常用‘牧牛'做比喻,以显示无心是道的方法。如马祖问慧藏禅师作什么?慧藏答:‘牧牛。'马祖问他怎样牧?回答说:‘一回入草去,便把鼻拽来。'马祖说:‘子真牧牛。'参禅要保持无心,必须时刻反省内心,照顾当前一念,如牧牛一般,不让它犯人苗稼,做到一回入草去,立即把鼻拉回。就是念起即觉,觉之即无。做到对境心不起,亦无散动,透过一切色声,无有滞障,名为道人。如一团火相似,触物便烧。古人说,直截径要处,一刀两断,直下便休。


    无心者,即是内照反省,一念触境生心,就是生死,离境□无生灭,就是解脱。一念无心,凡夫等佛,烦恼即菩提。六祖说:‘前念迷即凡,后念悟即佛;前念著境即烦恼,后念离境即菩提。'此是‘最尊最上最第一,无住无往亦无来,三世诸佛从中出。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。如此修行,定成佛道。悟此法者,即是无念无忆无著,不起狂妄,用自真如性,以智慧观照。于一切法,不取不舍,即是见性成佛。'参禅贵实践,即真参实悟;多知多解,翻成壅塞。但销溶凡情圣解,都无人衣执,心如虚空,离有无诸去,到此无栖泊处,即是行诸佛路,无所住而生其心。古人道:‘争似无为实相门,一超直入如来地。'若不会此,纵是多知勤苦,草衣木食,不识自心,尽是邪行。今但学无心,实修实悟,死却心猿,杀却意马,一念不生,颠倒心绝,妄息心空,真知自现,枯木生花,大事了毕。如《净名经》云:‘即时豁然,还得本心。'始知不从他得,庆快平生。


    再说一点对于心的认识问题。心有两种,一种是真心,以灵知寂照为心,不空无住为体,实相为相。一种是妄心,以六尘缘影为心,无住为体,攀缘思虑为相。参禅用功,要保任孤明历历,不续前念,不引后念,逼使中间孤明,那就要时时对治妄心,使真心得以显现。真心以实相为相,必须是无念无相之心才能冥合亲证。明乎此,‘即心即佛'、‘无心是道'是参禅最初的方便之门,还有什么可怀疑呢?佛言:‘出家沙门者,断欲去爱,识自心源,达佛深理,悟无为法,内无所得,外无所求,心不系道,亦不结业,无念无作,无修无证,不历诸位而自崇最,名之为道。'《起信论》也说:‘若离心念,则无一切境界之相。是故一切法,从本以来,离言说相,离名字相,离心缘相,毕竟平等,无有变异。'一达到这种绝对境界时,便处处无碍,事事通达,大用现前,一切光明。这便是不存规则的自在无碍境界。


    最后,借永嘉禅师的一个颂文,帮助参禅者时刻检验用心之正确与否。偈曰:‘惺惺寂寂是,无记寂寂非,寂寂惺惺是,乱想惺惺非。'黄龙死心禅师说:‘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向何生度此身。'黄檗断际禅师说:‘尘劳迥脱事非常,紧把绳头做一场,不是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。'禅,重在真参实悟,上来闲扯葛藤,以死法给人,自感惭愧,应该痛杖三十棒!

 

九、参禅宜观心


    参禅贵实践,要真参实悟,才能得到受用。所谓真参,就是要在不落言诠、寻思、拟议处用功;所谓实悟,必须悟在无所得处。所以六祖大师说:‘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'说似一物即不中,岂有死执一法能参禅!然而沩山灵佑禅师又说;‘实际理地,不受一尘;佛事门中,不舍一法。'舍一滋不成法身,住一法也不成法身。如此说来,参禅也可随取一法作方便,追虑审问参究,作破参的敲门砖。所谓敲门砖者,到击破门时,砖亦弃舍,破门而出,刹那之间,能所双忘,内外脱然,与虚空浑然一体,真正达到‘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'的境界。能如此,则身心世界洞然无物,忽然超越世出世间,永离烦恼,得大自在,诸苦顿断,佛果可期。这一种实证之境,只在当人一念观心之极,无念无相,归无所得,无所得亦不可得,这才成就了真参实悟的功夫。


    要真参实悟,首先要坚信自己本来是佛,天真自性人人具足,涅槃妙体,个个圆成,不假他求,从来自备。故三祖僧璨大师《信心铭》说:‘圆同太虚,无欠无余,良由取舍,所以不如。'这种正信,须要当人解会深信。怎么解会呢?我觉得‘净念观心'是最切要的方便法门。


    佛陀在《法华经·方便品》里说:‘佛所成就第一希有难解之法,唯佛与佛乃能究竟诸法实相。'又说:‘止止不须说,吾法妙难思。'佛是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的。所谓大事因缘者,就是开示众生悟入佛陀亲证实相的知见,除此无别事。故经云:‘唯此一事实,余二即非真。'又说:‘诸佛世尊,唯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舍利弗,云何名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?诸佛世尊欲令众生开佛知见,使得清净故,出现于世。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悟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入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舍利弗,是为诸佛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。'佛说为令众生悟入佛之知见,就是要众生亲证实念。实念是无形无相,必须以无相之心才能亲证,冥契无智亦无得,方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明了这种极其深妙的道理,自然会坚信‘净念观心'是亲证实相无相最好的方便之法。


    佛陀在华严会上说:‘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,但以妄想颠倒执著,而不证得。若离妄想,一切智、自然智、无碍智,则得现前。'这说明每人固众生,都具有如来智慧德相,个个现成,本来是佛,只因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,若离妄想执著,一切现前。所以佛陀又说:‘知一切法,即心自性,成就慧身,不由他悟。'我觉得最重要的一著,还得从观心反照作起,除此别求,则愈求愈远。故《华严经·升须弥山顶品》说:‘若住于分别,则坏清净眼,愚痴邪见增,永不见诸佛。'同经《夜摩宫中品》里说到观心的重要性:‘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,应观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。'参禅的同道们,净念观心吧!


   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,这时大众皆默然,唯有大迦叶尊者破颜微笑,世尊曰:‘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实相无相,微妙法门,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,传付摩诃迦叶。'很清楚,释迦牟尼当众传给大迦叶的法门,就是离言无相的涅槃妙心。此即后来六祖自悟的无性空心,心圆众妙,明镜非台,即曹溪所说的自性。诸法缘生,生空无性;诸法唯心,心幻无性。此即概括了大乘参与大乘瑜伽两家的宗旨。破我法二执,彰真俗二谛;发理智之智,证性相之智境。至无性妙心,心即诸法,则随手举来莫非涅槃(本空无性)妙心。这种境界,实非言诠假智、拟议寻思所至,故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。但要达到这种境界,其方便之法,我觉得还是要从净念观心作起。


     《心地观经》说:‘三界之中,以心为主,能观心者,究竟解脱,不能观者,永处缠缚。'佛陀在此明确指导观心的重要。如果参禅人不循观心的方便法门,岂不与佛陀的教导相违。观心反照,是为了以无念相之心亲证无相之实相。众生自性,本来清净,一切现成,不用求,不用学,无你用心处,一有用心,便远之又远矣。所以当下一念休歇便是,不向一切法求、一切心求,到心法双忘,自能独契。虽然如是,在此一刹那以前,还须时刻提撕,回观反照。《遗教经》说:‘是故汝等,当好制心,制心一处,无处不办。'


    心的作用,不可思议。《宗镜录》说:‘心能作佛,心作众生,心作天堂,心作地狱。心异则千差竞起,心平则法界坦然,心凡则三毒萦缠,心圣则六通自在。心空则一道清净,心有则万境纵横。'四圣六凡,都从心起,而且只在当前一念,若不念念制心,念念透脱,岂能契会真如实相!《金刚经》云:‘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乃至无有少法可得,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'参禅人若会得此意,方知佛道魔道俱错。无相之心,本来清净,皎皎地光洁无染。无方圆,无大小,无长短,乃至无一切形相。无漏无为,无迷无悟,亦无人,亦无佛。大千世界海中沤,一切圣贤如电拂。法身从古至今与佛祖一般,何处欠少一毫毛,如是了了见无一物,孤迥迥地观心,即会如是等意,大须努力,尽一生观心去。离此心外,无佛可成。过去诸如来,只是明心的人;现在诸贤圣,亦是修心的人;未来修学的人,当依如是法。愿诸修道人,切莫外求。心性无染,本自圆成,但离妄缘,即如如佛。所以二祖慧可常教导学人说:‘是心是佛,是心是法,法佛无二,僧宝亦然。'三祖僧璨大师说:‘至道无难,唯嫌拣择,但莫憎爱,洞然明白。'又说:‘一心不生,万法无咎。'诸法如梦,亦如幻化,故妄念本寂,尘境本空,诸法皆空处,灵知不昧,即此空寂灵知之心,即是当人本来面目。亦是三世诸佛、历代祖师、天下善知识的相传的法印。若悟此心,真所谓不践阶梯,径登佛地,步步超三界,归家顿绝疑。'


    下面抄几段祖师语录,以供参禅者观心时体会参考:


    六祖慧能大师说:‘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,自然得人清净心体,湛然常寂,妙用恒沙。'


    一日谓众曰:‘诸善知识,汝等各各净心,听吾说法,汝等诸人自心是佛,更莫狐疑,外无一物而能建立,皆是本心生万法故。经云:心生种种法生,心灭种种法灭。'


    ‘何名无念,若见一切法,心不染著,是为无念。'


    ‘悟无念法者,万法尽通;悟无念法者,见诸佛境界;悟无念法者,至佛地位。'


    ‘何名坐禅?'对于一切善恶境界,心念不起名为坐,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。何名禅定?外离相名禅,内不乱为定。若见诸境不乱者,是真定也。'


    永嘉禅师曰:‘忘缘之后寂寂,灵知之性历历,无记昏昧昭昭,契真本空皎皎。惺惺寂寂是,无记寂寂非;寂寂惺惺是,乱想惺惺非。……今言知者,不须知知,但知而已,则前不接灭,后不引起,前后断续,中间自孤,当体不顾,应时消灭。知体既已灭,豁然如托空,寂尔少时间,唯觉无所得,即觉无觉,无觉之觉,异乎木石,此是初心处。冥然绝虑,乍同死人,能所双忘,纤缘尽净,阒尔虚寂,似觉无知,无知之性,异乎木石,此是初心之处,领会难为。人初心时,三不应有:一恶,谓思维世间五欲等因缘。二善,谓思维世间杂善等事。三无记,谓善恶不思,阒尔昏住。'


    南岳怀让禅师,诣曹溪参六祖。祖问甚来?曰:嵩山。祖曰:什么物,凭么来!师无语。遂经八载,忽然有省,乃问祖曰:某甲有个会处。祖曰:作么生?师曰:说似一物即不中。祖曰:还假修证否?师曰:修证则不无,染污即不得。祖曰:只此不染污,诸佛之所护念。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


    马祖道一禅师示众云:‘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,此心即达磨大师从南天竺来至中华,传上乘一心之法,令汝等开悟。'


    ‘道不用修,但莫染污。'


    问曰:‘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?'祖曰:即今问者,是汝宝藏,一切具足,更无欠少,使用自在,何假向外求觅。海于言下自识本心,不由知觉,踊跃礼谢。'


百丈怀海禅师说:‘灵光独耀,迥脱根尘,体露真常,不拘文字。心性无染,本自圆成,但离妄缘,即如如佛。'


    问:‘如何是大众顿悟法要?师曰:汝等先歇诸缘,休息万事,善与不善,世出世间一切诸法,莫记忆,莫攀缘,放舍身心,令其自在,如水石无所辨别,心无所行。心地若空,慧日自现,如云开日出相似。'


    黄檗希运断际禅师说:‘唯此一心即是佛,佛与众生更无别异。但是众生,著相外求,求之转失。使佛觅佛,将心捉心,穷劫尽形,终不能得,不知息念忘缘虑,佛自现前。'


‘学道人若欲得成佛,一切佛法,总不用学,唯学无求无著,无求即心不生,无著即心不灭,不生不灭,即是佛。'


‘忘境犹易,忘心至难。人不敢忘心,恐落空无捞摸处。不知空本无空,唯一真法界耳。'


‘但自忘心,同于法界,便得自在,此即是要节也。'


‘凡人多为境碍心,事碍理。常欲逃境以安心,屏事以存理。不知乃是心碍境,理碍事。但令心空境自空;但令理寂事自寂,勿倒用心也。'


‘尘劳迥脱事非常,紧把绳头做一场,不是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。'


    临济义玄禅师上堂云:‘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,常向汝诸人面门出入,未证据者看看。'时有僧出问:如何是无位真人?师下禅床,把住云:道!道!其僧拟议,师托开曰:‘无位真人,是什么干屎橛。'便归方丈。


‘道流,即今目前孤明历历地听法者,此人处处不滞,通贯十方,三界自在。'


‘尔取山僧口里语,不如休歇无事去。已起者莫续,未起者不要放起。便胜尔十年行脚。'


    南岳石头希迁大师,上堂曰:‘吾之法门,先佛传授。不许禅定精进,唯达佛之知见。即心即佛,心佛众生,菩提烦恼,名异体一。汝等当知,自己心灵,体离断常,性非垢净。湛然圆满,凡圣齐同。应用无方,离心意识。三界六道,唯自心现。水月镜像,岂有生灭?汝能知之,无所不备。'


洞山良价禅师:‘直须心心不触物,步步无处所,常无间断,始得相应。'


‘道无心合人,人无心合道,欲识个申意,一老一不老。'


曹山本寂禅师:‘师辞洞山,洞山问:什么处去?不变异处去。'山云:不变异处岂有去耶?师曰:去亦不变异。遂辞去。'


师作四禁偈曰:‘莫行心处路,不挂本来衣,何须正凭么,切忌未生时。'


五祖弘忍大师:‘唯有一乘法,一乘者一心是。'‘但守一心,即心真如门。'


圆悟禅师:‘不必厌喧求静,但令中虚外顺。'‘内心既虚,外缘亦寂。'


‘直截省要最是先忘我见,使我虚静怡和,任运腾腾,腾腾任运,于一切法,皆无取舍。'


晦堂:‘诚能心无异缘,意绝妄想,六窗寂静,端坐默究,万不失一也。'


傅大士:‘欲求成佛,莫染一物。'


    临济云:‘大凡学人,先要明悟自己真正见解,若悟得自己见解,就不被生死所染,去住自由。不要求他殊胜而殊胜自备。然今不得者,病在不自信取。自信不及,即便忙忙,徇一切世境,滞惑积业。诸仁者,若能歇得念念驰求心,便与祖佛不别。汝欲识佛祖么?即汝目前听法底是。由汝自信不及,便向外驰求,得者只是文字禅,与佛祖大远在。诸大德,此时不求真悟,万劫千生,轮回三界,徇好恶境,向驴牛肚里去也。汝若自信得及,欠少什么,六道神光未曾间歇。一念净光,是汝法身;一念无分别光,是汝报身佛;一念无差别光,是汝化身佛。此三身,即今目前听法底人。为不向外求,有此三种功用。然此三种,亦只是名言。故云身依义而立。据实而论,法性身,法性土,明知是光影。诸大德,切要识取弄光影人,是诸佛本源,是一切法根本。诸大德,四大色身,不解说法听法,虚空不解说法听法。是汝目前历历孤明勿形段者,解说法听法。所以山僧向汝道,五蕴身田,内有无位真人,堂堂显露,无丝毫许间隔,何不识取。心法无形,通贯十方。在眼曰见,在耳曰闻,在手执捉,在足运奔。心若不生,随处解脱。山僧见处,坐断报化佛头,十地满心,如客作儿。等妙二觉,如担枷锁。罗汉辟支,如著粪土。菩提涅槃,如系驴橛。何以如斯?盖为不达三祗劫空,有此障隔。若是真道流尽不如此……时光可惜。'


    如上所抄祖师们对观心的教导,善领会者,一定能受到很大启发,善巧用之,可以冲破凡圣关,直至成佛去。总起来讲,必须以无心之法对治妄心,真心才能显现。生死涅槃本来平等,妄心歇处即是菩提。有人疑惑说:人若无心,便同草木顽石,岂能参禅?这是错误的看法。所谓无心,非无心体,名为无心;心中无物,名曰无心。德山禅师说:‘汝但无事于心,无心于事,则虚而灵,空而妙。'


    历代祖师说无心功夫,类各不同,有多种方法,今据《真心直说》略举三种以作参究:


    一曰觉察。谓做工夫时,平常绝念,提防念起,一念才生,便与觉破,妄念觉破,后念不生,此之念智,亦不须用,妄觉俱忘,名曰无心。故祖师云;‘不怕念起,只恐觉迟。'三祖云:‘不用求真,唯须息见。'此是息妄工夫。


    二曰休歇。谓做工夫时,不思善,不思恶,心起便休,遇缘便歇。古人云:‘一条白练去,一念万年去,冷湫湫地去,古庙香炉去。'直得绝纤尘,离分别,如痴似兀,方有少分相应。此是休歇妄心工夫。


    三曰透出体用。谓做工夫时,不分内外,亦不辨东西南北,将四方八面只作一个大解脱门,圆陀陀地,光皎皎地,体用不分,无分毫渗漏,通身打成一片,其妄何处得起。古人云:‘通身无缝罅,上下忒团圞。'是乃透出体用灭妄功夫。


    上引三种用功方法,但得一门相应,即便习之,工夫成熟,其妄自灭,真心即现。


    参禅观心,主要是息灭妄心,真心自现。如是做工夫,唯在静坐,还是亦通行住卧等?静坐参究是完全必要的,而且绝不可少,每天昼夜必须有一定时间静坐,但在行住坐卧日用云为中,都必须注意息妄工夫。动中得力,静坐时自然相应。永嘉云:‘行亦禅,坐亦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。'这是把禅与生活打成一片。工夫用得纯熟的人,千圣兴来惊不起,万般魔妖不回顾。只恐不信不为,若信若为,则四威仪中道必不失,常现在前。《起信论》说:‘若修止者,住于静处,端身正意,不依气息,不依形色,不依于空,不依地水火风,乃至不依见闻觉知。一切诸想,随念皆除,亦遣除想。以一切法本来无相,念念不生,念念不灭,亦不得随心外念境界。后以心除心。心若驰散,即当摄来住于正念。是正念者,当知唯心,无外境界。既复此心亦无自相,念不可得。若从坐起、去来、进止,有所施作,于竹时候,常念方便,随顺观察,久习纯熟,其心得住,以心住故,渐渐猛利,随顺得入真如三昧。深伏烦恼,信心增上,速成不退。'这是马鸣菩萨明确开示学人,在去来进上一切时中,常念方便,随顺观察,以息妄心。


    上来拉扯了许多葛藤,给人缠缚不少,与禅宗宗门下解粘去缚,无一实法与人的教导大相径庭。但我觉得初学做功夫的人,把这葛藤作为参禅的入门方便,还是有些用处的。

 

十、曹洞临济参禅方法的差异


    中国的禅宗,有五家七派之分,在用功的方法上,也多少有些差异。沩仰、云门、法眼等久已绝响。今仅就曹洞、临济两宗的用功方法,略说其差异。


    曹洞主知见稳实,临济尚机锋峻烈。曹洞贵婉转,临济尚直截。曹洞似慈母,临济如严父。后世评论这两宗,有临济将军,曹洞士民之说。流衍及于宋代,一变而为大慧宗杲与宏智正觉相对立之禅风。

    曹洞的祖师药山惟俨禅师,一日坐次,有僧问:‘兀兀地思量什么?'师曰:‘思量个不思量底。'曰:‘不思量底如何思量?'师曰:‘非思量。'这一问答,成为曹洞参禅极致立场的根基,特别是日本的曹洞宗如此。思量,是有心;不思量,是无心。从偏于一方来说,有心即是病,无心也成病。现在不涉于有心的思量,也不沈于无心的不思量,以超脱散乱与昏沉的当体,名曰:‘思量个不思量底。'换一句话来,即‘非思量'是坐禅的当体,即离造作的种种意念,又非无心不思的冥顽状态,是思量而不“思量,不思量而思量。所以这非思量的‘非',不是否定之意,是指坐禅时灵明寂照的正念,就是非思量的意义。非思量便是解脱。以此为坐禅的正念、正思维,便是脱体现成地离迷悟、超凡圣,念念悉正,心心皆不染污的心行。所以日本曹洞宗绍瑾莹山禅师在《坐禅用心记》中说:于此思量个不思量底,如何思量?谓非思量,此乃坐禅要法也。直须破断烦恼,亲证菩提。日本曹洞宗开祖道元禅师在《坐禅仪》中更说:‘若得此意,则如龙得水,似虎靠山,当知正法自现象前,昏散先扑落。'在这里发生了坐禅与开悟有如何关系的问题。曹洞宗认为:正传之坐禅,不可戈支悟于坐禅之外。故坐禅的真境界,是在于不思量的正念。若正念相续,虽行住坐卧,动止威仪,亦不暂离,即可说是大悟的人。日本道元禅师说:‘非可测知,以坐禅是悟门之事。悟者,只管打坐。'故此宗坐禅的正传,不是待悟的坐禅,坐禅的当体,就是坐佛、作佛。

   
曹洞宗的这一参禅的立场,宏智正觉禅师所著的《默照铭》及《坐禅箴》中,阐发极透。如《默照铭》说:


默默忘言,昭昭现前。鉴时廓尔,体处灵然。


灵然独照,照中还妙。露月星河,雪松云峤。


晦而弥明,隐而愈显。鹤梦烟寒,水含秋远。


浩劫空空,相与雷同。妙存默处,功用照中。


妙存何存,星星破昏。默照之道,离微之根。


彻见离微,金梭玉机。正偏宛转,明暗因依。


依无能所,底时回互。饮善见药,挝涂毒鼓。


回互底时,杀活在我。门里出身,枝头结果。


默唯至言,照唯普应。应不堕功,言不涉听。


万象森罗,放光说法。彼彼证明,各各问答。


问答证明,恰恰相应。照中失默,便见侵淩。


证明问答,相应恰恰。默中失照,浑成剩法。


默照理圆,莲花梦觉。百川赴海,千峰向岳。


如鹅择乳,如蜂采花。默照至得,输我宗家。


宗家默照,透顶透底。舜若多身,母陀罗臂。


始终一揆,变态万差。和氏默璞,相如指瑕。


当机有准,大用不勤。寰中天架,塞外将军。
 

吾家底事,中规中矩。传去诸方,不要赚举。
 

    《铭》意说明,应以清净之心,默照内观,彻见法源,无纤毫障碍,廓然亡象。如澄净的秋潭水,如静夜的明月光,澄净孤明,自在无双。


    他在《坐禅箴》里说:‘佛佛要机,祖祖机要,不触事而知,不对缘而照。不触事而知,其知自微;不对缘而照,其照自妙。其知自微,曾无分别之思,其知无偶而奇,曾无毫忽之兆,其照无取而了。水清彻底兮,鱼行迟迟;空阔莫涯兮,鸟飞杳杳。'


    《箴》之意趣是把非思量结合默照予以阐发说明,揭示出曹洞宗参禅的观点。


    临济的参禅,特别重视妙悟见性。其成为妙悟的条件,必须穷心绝路。就是要离却我们的感觉作用、思维作用、分别作用,达到平等无差,转变自我而达到无我无分别智。黄檗禅师《传心法要》说:‘此心,即无心也。若离一切相,则众生与佛,更无差别,若能无心,便是究竟。'说明禅的极致就是要认取无心之心,将‘知'穷追到百尺竿头,使之入于死地。这就是穷心绝路,已超越了主客观的对立,宇宙无双,物我不二,体得‘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'之境。至此才是无生死、无修证、无凡圣,纯一绝待的境界。


    穷心绝路,不容易做到,但参禅者必须做到这一点,才能见性,悟无所得,否则必将半途而废。因此,黄壁禅师以悲切婆心,首先提出参‘话头'的方法作为参禅的敲门砖。他在示众时说:‘若是丈夫汉,看个公案。僧问赵州: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州云:无。但去二六时中,看个无字,昼参夜参,行住坐卧,著衣吃饭处,屙屎放尿处,心心相顾,猛著精采,守个无字。日久月深,打成一片,忽然心花顿发,悟佛祖之机,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。便会开大口,达磨西来,无风起浪。世尊拈花,一场败缺。到这里说甚阎罗老子,千圣尚不奈尔何。不通道,直有这般奇特,为甚如此,事怕有心人。'(见《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》)


    赵州从谂禅师,是我国禅宗史上杰出的宗匠。当时人称‘赵州古佛'。他在接引学人时有‘狗子无佛性'的公案。僧问: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师云:无。问:上至诸佛下至蝼蚁皆有佛性,狗子为什么却无?师云:为伊有业识在。僧又问: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师云:有。问:既有,为什么这皮袋里来?师曰:知而故犯。


    对于这个公案,赵州有两种答法:一说‘有',一说‘无'。照理解上说,似乎有矛盾。但就赵州的立场而言,他是适应问话者的根性而有不同的答案,无定法与人,使提问的人不落于知见。赵州答‘无佛性'的原因,著重于‘业识在',然而业识在'的根本著眼点在这个‘无'字上。这是打破禅关之门的铁椎,是截断烦恼及文字上种种葛藤的利斧。


    黄檗与赵州是同时代的大德,他认为赵州的‘无'字公案是参禅的一关,打破这一关,必能心花顿发,彻悟祖佛之机。


    无门禅师曰:‘参禅虽透祖师关,妙悟要穷心路绝。祖关不透,心路不绝,尽是依草附木精灵。且道如何是祖师关?只者一个无字,乃宗门一关也,遂目之曰:禅宗无门关。透得过者,非但亲见赵州,便可与历代禅师把手共行,眉毛厮结,同一眼见,同一耳闻,岂不庆快。莫有要透关底么?将三百六十骨节,八万四千毫窍,通身起个疑团,参个无字,昼夜提撕,莫作虚无会,莫作有无会,如吞了一个热铁九相似,吐又吐不出,荡尽从前恶知恶觉,久久纯熟,自然内外打成一片,如哑子作梦,只许自知。蓦然打破,惊天动地,如夺得关,将军大刀在刀,逢佛杀佛,逢祖杀祖;于生死岸头得大自在,向六道四生中游戏三昧。且作么生提撕?尽平生气力,举个无字,若不间断,好似法烛,一点便著。颂曰:狗子佛性,全提正令,才涉有无,丧身失命。'(见《大正藏》四八《无门关》)


    参话禅发展到宋朝,与宏觉正智禅师同时的大慧宗杲禅师,特别反对默照禅,而大力提倡参话禅,斥默照禅为邪禅。他说:‘若未得真无心,只据说底,与默照邪禅,何以异哉?'又说:‘若执寂静处便为究竟,则被默照邪禅之所摄持矣!'大慧宗杲觉参禅者用参话头的方法追虑审问,便可抵挡和打破一切杂念妄想而达到真正无心见自本性的目的。他说:‘赵州狗子无佛性话,喜怒静闹处,亦须提撕,第一不得用意等悟,若用意等悟,则自谓我今即迷。执迷待悟,纵经尘动,亦不能得悟。但举话头时,略抖擞精神,看是个什么道理。'(见《大慧普觉禅师法语》卷十九)


    又说:‘常以生不知来处,死不知去处,二事贴在鼻孔尖上,茶里饭里,静处闹处,念念孜孜,常似欠却人百万贯钱债,无所从出,心胸烦闷,回避无门,求生不得,求死不得,当凭么时,善恶路头,相次绝也。觉得如此时正好著力,只就这里看个话头。僧问赵州: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州云:无。看时不用博量,不用注解,不用要得分晓,不用向开口处承当,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,不用堕在空寂处,不用将心等悟,不用向宗师说处领略,不用掉在无事匣里。但行住坐卧,时时提撕: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无!提撕得熟,口议心思不及,方寸里七上八下,如咬生铁橛,没滋味时,切莫退志,得如此时,却是个好的消息。'(同上第二十一卷)


    又说:‘但自时时提撕,妄念起时,亦不必将心止遏。只看个话头,行提撕,坐也提撕,提撕来,提撕去,没滋味,那时便是好处,不得放舍,忽然心花发明,照十方刹,便能于一毛端,现宝王刹,坐微尘里,转大法轮。'(见《大慈普觉禅书》)


    大慧宗杲在参话头方面,对四众参禅者指示教导很多,阐述也非常详尽,兹不多举了。


    参话头的方法虽各有不同,总起来说,都是参一则无义味语,使人不就意识思量穿凿,但净净地参究,大发疑情,力求透脱。如咬铁丸相似,定要咬碎,嚼不碎,拼命嚼。如是回光就己,返境观心,忽然把一切妄想杂念照破,囫地一声,洞见父母未生以前本来面目。


    话头就是公案,又叫古则。《传灯录》中一千七百则公案都是话头。不过大慧宗杲特别喜欢提狗子无佛性的‘无'字公案。其他如看‘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',要紧是一归何处。或参究‘念佛是谁',要紧是在念佛的是谁。或参须弥山、或参庭前柏树子、或参死了烧了、或参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等等,认定一个与自己意志相近,最能发起疑情者,二六时中追虑参究,即为自己的本参话头。确定本参话头之后,不要随便改换。似银山铁壁看去,一时不了,看一岁,一岁不了,看一纪。拼却今生来生,与之抵对。久之久之,一时参破,万有皆空。并此无义味话头,亦了不可得。当下百杂粉碎,觌体纯真。囫地无声,省然无著落处,而知有著落在。


    中峰和尚《坐禅论》说:‘坐禅别无用心处,只十二时中,放下一切尘劳妄想,常令自己如虚空,毫发计使无他念。若得自心清净,还不思善不思恶,正当与么时,如何是我父母未生以前本来面目。如是看,若工夫一片成,自然得有悟入。何名坐禅?外于一切善恶境界,念念不起名为坐,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。如今学道人,不悟此心体,便于心上生心,而向外求佛,著相修行,皆是恶法,非菩萨道。'


    朝鲜高僧葆真大师,于明朝嘉靖万历年间住曹溪十数年,特别阐明临济宗旨,撰《禅家龟鉴》,并于各句下加以注释,由弟子惟政府更作评文,授与室中弟子,以资参学。


    这里从《禅家龟鉴》引一段文如下:


    ‘大抵学者,须参话头,莫参死句。


    活句下荐得,堪与佛祖为师。死句下荐得,自救不了。此下特举话句,使自悟入。


    要见临济,须是铁汉。'


    评曰:话头有句、意二门。参句者,径截门活句也。没心路,没语路,无摸索故也。参意者,圆顿门死句也。有理路,有语路,有闻解思想故也。


    凡本参公案上,切心做工夫。如鸡抱卵,如猫捕鼠,如饥思食,如渴思水,如儿忆母,必有透彻之期。


    祖师公案,有一千七百则,如狗子无佛性、庭前柏树子、麻三斤、干屎橛之流也。鸡之抱卵,暖气相续也。猫之捕鼠,心眼不动也。至于饥思食、渴思饮、儿忆母,皆出于真心,非做作的心,故云切也。参禅无此切心,能透彻者,无有是处。


    参禅须具三要:一有大信根,二有大愤志,三有大疑情。苟缺其一,如折足之鼎,终成废器。


    佛云:成佛者,信为根本。永嘉云:修道者先须立志。蒙山云:参禅者不疑言句,是为大病。又云:大疑之下,必有大悟。日用应缘处,只举狗子无佛性话,举来举去,疑来疑去,觉得没理路,没义路,没滋味,心头热闹时,便是当人放身命处,亦是成佛作祖的基本也。


    僧问赵州:狗子无佛性也无?州云:无。


    此一无字,宗门之一关。亦是摧许多恶知恶觉的一杖。亦是诸佛面目,亦是诸佛骨髓也。须透得此关,然后佛可祖期也。古人颂云:赵州露刃剑,寒霜光焰焰,拟议问如何?分身作两段。


    话头不得举起处承当,不得思量承度。又不得将迷待悟,就不可思量处,思量心无所之。如老鼠入牛角,便见倒断也。又寻常计较安排的是识情,随生死迁流的是识情,怕怖张惶的是识情,今人不知是,只管在里许头出头没。


    话头有十种病,曰意根下卜度,曰扬眉瞬目处□根(□音朵,动摇、揣度之意),曰语路上作活计,曰文字中引证,曰举起处承当,曰扬在无事匣里,曰作有无会,曰作真无会,曰作道理会,曰将迷待悟也。离此十种病者,但举话时略抖擞精神,只疑是个甚么。


    此事如蚊子上铁牛,更不问如何若何,下咀不得处,拚命一攒,和身透人。


    重结上意:使参话句者,不得退屈。古云:参禅须透祖师关,妙悟要穷心路绝。


    工夫如调弦之法,紧缓得其中,勤则近执著,忘则落无明,惶惶历历,密密绵绵。


    弹琴者曰:


    缓急得中,然后清音普矣。工夫亦如是,急则动血囊,忘则入鬼窟。不除不疾,妙在其中。


    工夫到行不知行,坐不知坐,当此之时,八万四千魔军,在六根门头伺候,随心生设。心若不起,争如之何?


    魔者,乐生死之鬼名也。八万四千魔军者,乃众生八万四千烦恼也。魔本无种,修行失念者,遂派其源也。众生顺其境故顺之,道人逆其境故逆之,故云道高魔盛也。禅定中,或见存子而斫股,或见猪子而把鼻者,亦自心起见,感此外魔也。心若不起,则种种伎俩,翻为割水吹光也。古云:壁隙风动,心隙魔侵。


    起心是天魔,不起心是阴魔,或起或不起是烦恼魔,然我正法中,本无如是事。


    大抵忘机是佛道,分别是魔境。然魔境梦事,何劳辨诘。工夫若打成一片,则纵今生透不得,眼光落地之时,不为恶业所牵。


    业者无明也,禅者般若也。明暗不相敌,理固然也。'


  (《禅学大成》第四册《禅家龟盐》)


    上面引证的文字,对于了解和认识临济宗旨及参究话头的意义,至关重要,故加以摘录,以供参禅者参考。

 

十一、见性成佛


    见性是禅宗的根本目的,参禅者必须透过的关门,古今参禅人的第一要事。所谓‘见性',即开发自性,彻见自己本来心性,自觉到本来具有的佛性。换句话说,就是离一切对待,一切矛盾,超然独脱,无执著,无绊累,触著普遍法界的无我的大我作用,无碍地适应社会,至此名为‘无位真人',或曰‘闲道人'。达磨大师来中国,举扬‘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'的宗旨,也就是传此见性之法,使参禅之人实现独脱自在的境界而已。


    五祖弘忍对六祖慧能宣说《金刚经》至‘应无所住而生其心',慧能言下悟彻竹万法不离自性之旨。遂启弘忍:‘何期自性,本自清净;何期自性,本不生灭;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;何期自性,本无动摇;何期自性,能生万法。'弘忍知慧能已悟本性,遂谓之曰:‘不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,即名丈夫、天人师、佛。'大悟者,觉破了无始以来的迷妄,开显了真实的知见,身心廓然,没有一切尘垢习染,孤迥迥地,光皎皎地,活泼泼地,洞然同于太虚,不曾生,不曾灭,所以不生不灭。心的自性,不从外来,不自他得,性含万法,本自具足。自性本,无动摇,自性能生万法。如《传心法要》何期自性,本说:‘此灵觉性,无始以来,与虚空同寿,未曾生,未曾灭,未曾有,未曾无,未曾秽,未曾净,未曾喧,未曾寂,未曾少,未曾老。无方所,无内外,无数量,无形相,无色相,无音声。不可觅,不可求。不可以智慧识,不可以言语取,不可以境物会,不可以功用到。诸佛菩萨与一切蠢动含灵,同此大涅槃性。性即是心,心即是佛,佛即是法,一念离,真皆为妄想。不可以心更求于心,不可以佛更求于佛,不可以法更求于法。故学道人,直下无心,默契而已,拟心即差。以心传心,此为正见。'所谓‘本心'者,就是不青不黄,不赤不白,不长不短,不去不来,非垢非净,不生不灭,湛然常寂的心体是。悟此本心,见此自性,其入功德,无有边际,内外圆明到处皆通。


    达磨来华时,中国佛教处在由译经进入研究的过渡时期,佛教界偏重于教理的研究,对生命的解脱疏忽,可以说是堕到戏论中去了。所以达磨大师特别提示出佛教的本旨,不在经教语言文字,是以求解脱为务。宋代的蒋之奇在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序》里说:‘至于像法末法之后,去圣既远,人始溺于文字,有入海算沙之困,而于一真之体,乃漫不省解。于是有祖师出焉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以为教外别传。'这是从外在的理由,即当时的佛教界客观上的趋势来说,达磨大师为了针砭时弊,而特地提出‘见性成佛'。


    圭峰宗密禅师在《禅源诸诠集都序》里也说:‘达磨受法天竺,躬至中华,见此方学人,多未得法,唯以名数为解,事相为行。欲令知月不在指,法是我心故,但以心传心,不立文字,显宗破执,故有斯言。非离文字,说解脱也。'达磨针对佛教学者这种疏忽内省的弊病,令知月不在指,而必须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冲破凡圣关,直至解脱自在,所以说:‘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。'


    《景德传灯录》卷三载明初祖达磨大师付二祖衣法之后说:‘吾灭后二百年,衣止不传法周沙界。明道者多,行道者少;说理者多,通理者少。潜符密证,千万有余。汝当阐扬,勿轻未悟,一念回机,便同本得。'教诫他人不要随顺众流,负担起弘传正法眼藏的重任,要令诸众生开示悟入心地要门。


    从内在的理论来说,学佛的人,首先应该注重实践,经教语言,不过是对学佛人应当如何作为的教授教诫,作为思想修养的指导,对照自己的修行办道和体验是否正确,用以鞭策自己。解脱自在,并不在经教文字上,它不过是指示修道的方法而。所以《华严经》说:‘如人数他宝,自无半分钱,于法不修行,多闻亦如是。'《华严经·如来出现品》还说:‘如来智慧无处不至。何以故?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,但以妄想颠倒执著,而不证得。若离妄想,一切智,自然智,无碍智,则得现前。'这是释迦世尊,对众生具足如来智慧德相,由于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的概叹。大慈大悲的佛陀,对众生是深怀爱念如一子想!


    释迦世尊在《法华经》里说:‘舍利弗,诸佛随宜说法,意趣难解。所以者何?我以无数方便,种种因缘,譬喻言辞演说诸法,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。唯有诸佛,乃能知之。所以者何?诸佛世尊,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。诸佛世尊,故令众生开佛知见,使得清净故,出现于世。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,悟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入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。舍利弗,是为诸佛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'‘佛知见',即彻了实相真如的真见。在法,名一佛乘,在因,名一大事,在果,名一切种智。此真知见,生佛平等具有,本来清净,惟有情自己为无明烦恼障碍而迷失不能证得。如来大慈大悲,就是为了众生开示悟入佛的知见这一大因缘出现世间。所以达磨大师来到中国,倡导‘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。'


    见性成佛的‘见性',是见什么性?根据在哪里呢?所谓见性,即彻见自心之佛性。如达磨的《血脉论》说:‘若欲见佛,须是见性。性即是佛。若不见性,念佛诵经,持斋持戒,亦无益处。'他在《悟性论》里说:‘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教外别传,不立文字。'六祖也在《坛经》里说:‘善知识菩提般若之智,世人本自有之,只缘心迷,不能自悟。须假大善知识,示导见性。当知愚人智人佛性本无差别。'黄檗《传心法要》说:‘即心是佛,上至诸佛,下至蠢动含灵,皆有佛性,同一心体。所以达磨从西天来,唯传一法,直指竹众生本来是佛,不假修行。但如今识取自心,见自本性,更莫别求。'日本永平道元禅师法语也说:‘见性者,佛性也。万法之实相,众生之心性也。'这些语句,都说明了见性就是彻见佛性。一个参禅办道人,如果能彻见自己的佛性,就能自由独立,成为解脱自在的无位真人。


    关于谈‘见性'的道理,在许多大乘经典里都有所指示,但明确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而又说得最多者,则为《大般涅槃经》。如该经卷二七说:‘一切众生悉有佛性,烦恼覆故,不能得见。'同卷还说:‘佛性者,即是竹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中道种子。'卷二十八说:‘譬如初月,虽不可见,不得言无。佛性亦尔,一切凡夫虽不得见,亦不得言无佛性也。'同卷还说:‘善男子!众生佛性诸佛境界,非是声闻缘觉所知。一切众生不见佛性,是故常为烦恼系缚,流转生死。见佛性故,诸结烦恼所不能系,解脱生死,得大涅槃。'卷十说:‘一切众生同一佛性,无有差别。以其先闻如来密藏,后成佛时,自然得知。'卷二十说:‘复愿诸众生,永破诸烦恼,了了见佛性,犹妙妙德等。'这些经文说明一切众生皆具有佛性,为什么不能得见呢?就是为烦恼所缚,如果得见佛性,就能破除烦恼而证得解脱涅槃,所以说佛性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种子。还说明了,既然一切众生都有佛性,声闻缘觉已断烦恼何以也不见佛性呢?佛说这不是声闻缘觉所能知道的,唯是诸佛的境界,所以声闻缘觉等不见不知,等于初月,虽不可见,不得言无。


    佛性如何见呢?首先说一说初祖达磨大师为二祖所说法偈:‘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,心如墙壁,可以入道。'二祖依所教导而行,果然达到空寂灵知,湛然圆寂,不生不灭,朗照明净,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,心境一如,成为继承禅宗的二祖。


    读一读六祖慧能大师对惠明禅师的开示,也可以领会一些见性的意趣。六祖对惠明说:‘汝既为法而来,可屏息诸缘,勿生一念,吾为汝说。'明良久。六祖云:‘不即善,不即恶,正凭么时,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?'惠明言下大悟。‘屏息诸缘,不生一念',与达磨大师所说‘外息诸缘,内心无喘',是一致的。诸缘就是色声香味等一切世间所有的所缘相,都是自己虚妄心识的攀缘,必须屏息。内心中不生一念,就是十八田介法空,一切处无心无念,即心便是灵智。善恶都莫思量,当处便出三界。诸法皆空之处,灵知不昧,即此空寂灵知之心,即是本真自性,亦是佛性,亦是本来面目。


    六祖四代法孙药山惟俨禅师在习禅时曾问石头希迁:‘三乘十二分教,某甲粗知,尝闻南方直人心,见性成佛,实未明了,伏望和尚慈悲指示。'石头曰:‘凭么也不得,不凭么也不得,凭么不凭么总不得。子作么生?'见罔措。石头曰:‘子因缘不在此,且往马大师处去。'师禀命参礼马祖,仍申前问。祖曰:‘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,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,有时扬眉瞬目者是,有时扬眉瞬目者不是。子作么生?'师于言下契悟,便礼拜。祖曰:‘你见什么道理便礼拜?'师曰:‘某甲在石头处,如蚊子上铁牛。'祖曰:‘汝既如是,善自护持。'侍奉三年,重反石头。这是以解粘去缚、抽钉拔楔、不立文字语言、不与死法类比,实即不即不即恶,离却一切粘著的教导手法,所以能使问者见性得悟。


    《修心诀》说:‘问:“作何方便,一念回机便悟自性?”答:“只汝自心,更作什么方便,若作方便更求解会,比如有人不见自眼,以谓无眼,更欲求见,既是自眼,如何更见,若知不失,即为见眼。更无求见之心,岂有不见之想。自己灵知亦复如是。既是自心,何更求会。若欲求会,便会不得,但知不会,是即见性”。'又说:‘诸法如梦,亦如幻化。故妄念本寂,尘境本空。诸法皆空之处,灵知不昧。即此空寂灵知之心,是汝本来面目,亦是三世诸佛、历代祖师、天下善知识,密密相传底法印也。若悟此心,真所谓不践阶梯,径登佛地。步步超三界,归家顿绝疑。'又说:‘又僧问归宗和尚如何是佛?宗云:“我今向汝道,恐汝不信。”僧云:“和尚诚言,焉敢不信。”师云:“汝即是。”僧云:“如何保任?”师云:“一翳在眼,空华乱坠。”其僧言下有省。'


    特别要注意的是:‘一翳在眼,空华乱坠'。参禅办道的人在见色闻声时,但如此;穿衣吃饭时候,但如此;屙屎放尿时,但如此;对人接谈时,但如此。乃至行住坐卧,或语或默,或喜或怒,一切时中,一一如是。但虚舟驾浪,随高随下,如流水转山,遇曲遇直,而心心无知。今日腾腾任时候,明日任运腾腾。随顺众缘,无障无碍。于善于恶,不断不修。质直无伪,视听寻常。则绝一尘而作对,何劳遣荡之功;无一念而生情,不假忘缘之力。但我们无始以来,烦恼习气深厚,在遇缘对境时,难免不被波动。若有念起,就体消停。就是念起即觉,觉之即无,久久忘缘,自成一片。


    诸修道人,莫生放逸,不忘照顾,无常迅速,身如朝露,命若西光,今日虽存,明亦难保,切须在意。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待何生度此身。一失人身,万劫难复,请须慎之。佛祖机要,唯此一事实。不必厌喧求静,但令中虚外顺,内心既虚,外缘亦寂,直截省要。最是先忘我见,内虚静恬,任运腾腾,腾腾任运,于一切法皆无取舍。然后无行不圆,于办道途中,得无间用力,见性成佛去吧。


    还应该特别注意,所谓‘见性成佛'者,只是冲破了凡圣关,悟道而已,踏上了真正成佛的道路。古德说顿悟渐修之义,切不可忽视。未悟的参禅之士,更不可稍轻福智二资粮的培植。有个僧人向南阳慧忠国师:‘若为得成佛去?'师曰:‘佛与众生一时放却,当处处解脱。'曰:‘作么生得相应去?'曰:‘恶不思量,自见佛性。'曰:‘即心是佛,可更修万行否?'师曰:‘诸圣皆具二严,岂拨无因果耶?'离了福德智慧的庄严,谁也成不了佛!

 

十二、公案的启示


    佛教各宗派,均有所依据的经验。依经论而有教相,依教相而显示其观点,判摄佛陀一生所说的经教。禅宗则不同,它没有所依的经论,完全是以自己的参究体验为其传道的依据。所谓公案者,就是对禅宗祖师的言行范例所作的归纳或总结,禅师们‘拈弄'、‘评唱'的因缘或‘上堂'、‘小参'所垂示的话头,后人都称之为‘公案'。禅的教法,就是用公案来推动、来弘传的。


    ‘公案',就是公府的案牍,即法律命令,至为严肃而不可违犯,可以为定法,可以断是。从上佛祖的垂示,是宗门的正令,用以判断学人的迷悟。故宗门祖师大德,比拟佛祖的应化机缘,拈提的越格言语动作,名之为公案。圆悟禅师在《碧岩录》九十八则评唱中说:‘古人事不获已,对机垂示,后人唤作公案。'中峰和尚在《山房夜话》卷上里说:‘或问:佛祖机缘,世称公案者何耶?幻曰:公案,乃喻平公府之案牍也。法之所在,而王道之治乱实系焉。公者,乃圣贤一其辙,天下同其途之至理也。案,乃记圣贤为理之正文也。凡有天下者,未尝无公府;有公府者,未尝无案牍。盖欲取以为法,而断天下之不正者也。公案行,则理法用;理法用,则天下正;天下正,则王道治矣。夫佛祖机缘目之曰亦尔。盖非一人之臆见,乃会灵源,契妙旨,破生死,越情量,与三世十方百千开士同禀之至理也。且不可以义解,不可以言传,不可以文诠,不可以识度。如涂毒鼓,闻者皆丧。如大火聚,撄之则燎。故灵山谓之别传者,传此也。少林谓之直指者,指此也。自南北分宗,五家列派以来,诸善知识,操其所传,负其所指,于宾叩主应,得牛还马之顷,粗言细语信可捷出,如迅雷不容掩耳。如赵州庭前柏树子,洞山麻三斤、云门干屎橛之类,略无路与人穿凿。即之如银山铁壁之不可透。惟明眼者,能逆夺于语言文字之表。一唱一和,如空中鸟迹,水底月痕,虽千途万辙,放肆纵横,皆不可得而拟议焉。远自鹫岭拈花,迨于今日,又岂止乎一千七百则而已哉!无他,必待悟心之士,取以为证据耳。实不欲人益记持而资谈柄也。世称长老者,即丛林公府之长吏也;其编灯集者,即记其激扬提唱之案牍也。古人或匡徒之隙,或掩关之暇,时取以拈之判之,颂之别之,岂为炫耀见闻,抗衡古德而然,盖痛思大法之将弊,故曲施方便,开凿后昆之智眼,欲俾其共证之尔。言公者,防其己解。案者,必期与佛祖契同也。然公案通,则情识尽;情识尽,则生死空;生死空;则禅道治矣。所云契同者,乃佛祖大哀众生,自缚于生死情妄之域,积劫迨今,莫之自释。故于无言中显言,无象中垂象,待其迷绳既释,安有言象之可复议乎。且世之人,有事不得其平者,必求理于公府,而吏曹则举案牍以平之。犹学者有所悟解,不能自决,乃质之于师,则举公案以决之。夫公案即烛情识昏暗之慧炬也,揭见闻翳膜之金篦也,断生死命根之利斧也,鉴圣凡面之神镜也。祖意以之廓明,佛心以之开显。其全超迥脱,大达同证之要,莫越于此。'


    中峰和尚的这段话将公案的意义及作用说得透彻无余了。


    禅宗的语录,内容多系公案的提唱。禅宗自称是教外别传,没有所依据的经典。公案恰似教下各宗之于经典,以之作为观照禅法邪正的准绳。勘验禅法并没有现成的法则。禅师们以各自的实际体验及应化机宜的特性,显现出‘棒'、‘喝'、‘擒'、‘拿'、‘推'、‘踏'、‘收放'、‘与夺'、‘杀活'等种种方便手法,以及拈颂、评唱,成为禅的基本方法。所以黄檗禅师说:‘既是丈夫汉,应看个公案!'看公案看到和自己打成不二一体,就会发生真智而彻见自己本来面目,使自己入于与佛祖同一境界。由是可知,对公案的参究体会是如何的重要了。


    下面根据《景德传灯录》、《碧岩录》、《禅学讲话等》,选几则公案,加以简单地介绍,供初学参禅的人,参究商量。

 

(一)廓然无圣


    菩提达磨大师于梁普通年间来中国,到达广州后,武帝派遣使臣请他到金陵宫中,相互问答。《景德传灯录》卷三说:‘帝问曰:“朕即位以来,造寺、写经、度僧,不可胜纪,有何功德?”师曰:“并无功德。”帝曰:“何以无功德?”师曰:“此但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随形,虽有非实。”帝曰:“如何是真功德?”答曰:“净智妙圆,体自空寂。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。”帝又问:“如何是圣谛第一义?”师曰:“廓然无圣”。帝曰:“对朕者谁?”师曰:“不识”。帝不领悟。'


    这个问答,在历史的事实上虽有争议,但这并不影响这则公案在法义上的价值。以法为中心来商量这个公案是可以不问历史上的根据的。


    本则公案的重点,在于‘廓然无圣'一语。武帝曾经三度舍身出家,尝受具足戒,身披袈裟,自讲《放光般若》等。办道奉佛,诏天下起寺度僧,依教修行,当时人们称他为佛心天子。达磨初见武帝,帝问‘朕起寺度僧,有何功德?'磨说:‘并无功德'。这答覆早是恶水蓦头浇了,而佛心天子不能领悟,还问为什么无功德。大慈大悲的达磨再给他揭破。若透得无功德话,许尔亲见达磨。且道起寺度僧,为什么都无功德?此意在什么处?


    武帝与娄约法师、傅大士、昭明太子,持论真俗二谛,根据教典上的说法,真谛以明非有,俗谛以明非无。真俗不二,即是圣谛第一义。这是教家极妙穷玄处,故帝拈此极则处问达磨:‘如何是圣谛第一义?'磨云:‘廓然无圣'!这是达磨与他一刀截断,帝不省,却以人我见故,再问:‘对朕者谁?'达磨慈悲,又向他道:‘不识'。直逼得武帝眼目定动不知落处。达磨端居而逝之后,武帝悔恨未悟达磨直示心印,给达磨做碑文,表露了怨悔的心情。如佛果圆悟禅师在《碧岩录》第一则评唱中说:‘武帝追忆,自撰碑文云:“嗟夫!见之不见,逢之不逢,遇之不遇,今之古之,怨之恨之。”复赞云:“心有也,旷劫而滞凡夫;心无也,刹那而登妙觉。”且道,达磨即今在什么处?蹉过也不知。'


    前面说武帝与娄约法师、傅大士、昭明太子,持论真俗二谛,他们所论的二谛,都是教中所说的甚深的妙理。如《广弘明集》里说:‘梁昭明太子曰:“所言二谛者,一是真谛,二名俗谛。真谛,亦名第一义谛。”'武帝立足于佛教
的二谛观,把这种真谛妙理,作为一种概念来问达磨,所以达磨答之曰:‘廓然无圣'。意谓禅的根本法,是教外别传的,不是教婴上所说的圣义谛,正是截断了教育义中所说的妙理,显示出是佛自证自悟的真实境界,为超越凡圣的境界。是无佛无众生无古无今的境地。这个境地,就是禅的根本法。所以达磨答的廓然无圣的第一义,与武帝问的第一义,意义完全相异。问的是二谛中的真谛的第一义,达磨答的却是自证的第一义。这种自证的第一义,非言说寻思拟议之所能到,如《楞伽经》卷三说:


    ‘大慧覆白佛言:“世尊!为言说即是第一义?为所说者是第一义?”佛告大慧:非言说是第一义。所以者何?谓第一义圣乐,言说所入,是第一义(魏译云:为令第一义随顺言语入圣境界,故有言语说第一义。)。非言说是第一义。第一义者,圣智自觉所得,非言说妄想觉境界。是故言说妄想,不显示第一义。言说者生灭动摇辗转因缘起,若辗转因缘起者,彼不显示第一义。大慧,自他相无性故,言说不显示第一义。复次大慧,随入自心现量故,种种相,外性非性,言说妄想不显示第一义。是故大慧,当离言说诸妄想相。”'


    照《楞伽经》的教导,任何言说都不能显示第一义,所以达磨答廓然无圣,正显示自证自悟之境,是超越了一切迷悟凡圣是非得失的清净自在无碍之境地。同时也是挥动廓然无圣的慧剑,截断梁武帝垢意情尘的知解,洒洒落落地显示了禅的生命。


    圆悟禅师在《碧岩录》里说:‘所以道:参得一句透,千句万句一时透,自然坐得稳,把得定。古人道:粉骨碎身未足酬,一句了然超百亿。'这是说,参得廓然无圣一句透,便有自由分,不随一切言语转,脱体现成,一刀截断,洒洒落落,更不分是分非,辨得辨失,虽百亿劫的生死,也得超脱,稳坐于根本法位。

 

(二)并却咽喉唇吻


    沩山、五峰、云岩同侍立百丈。百丈问沩山:‘并却咽喉唇吻,作么生道?'山曰:‘却请和尚道!'师曰:‘不辞向汝道,恐已后丧我儿孙!'又问五峰。峰曰:‘和尚也须并却!'师曰:‘无人处斫额,望汝!'又问云岩,岩曰:‘和尚有也未?'师曰:‘丧我儿孙。'


    百丈怀海禅师,嗣马祖法,住江西百丈山大雄峰,时沩山、五峰、云岩为侍者。百丈自己是大彻大悟的大师,为了启发学者,故问沩山等人并却咽喉唇吻如何说禅?三人答处,各各不同,沩山答处,可以说是函盖乾坤,壁立千仞。五峰答处,可以说是截断众流,照用同时。云岩答处,可以说是随波逐浪,自救不了。


    百丈先问沩山:‘并却咽喉唇吻,作么生道?'沩山曰:‘却请和尚道。'这是用逆袭的方法回答,若依言语可以道得出禅来,那就请和尚道吧!这是壁立千仞,宾主互换,活□□(□音拨,鱼游貌)地,轻轻一拶,令人易见。亦似猛虎头上安角,有什么可近傍处。所以雪窦颂日:‘却请和尚道,虎头生角出荒草。'戴角虎出荒草,可煞惊群,不妨奇特。请和尚道这一句话,婉转自在,又能把定封疆,塞断敌路。百丈对沩山说:‘我不辞向汝道,恐以后丧我儿孙。'意思是说:我向你说没有不可以的,可是一说出来,恐以后要死绝了我的法嗣呢!这明显地指示著:若以言论传于人,便是一种学说,不是教外别传的东西。别传之法,是在于自觉的妙悟。如果说靠言语相传,是会绝却禅的后继人的。


    百丈复问五峰:‘并却咽喉唇吻,作么生道。'峰云:‘和尚也须并却!'五峰这一答处,是截断众流的手法,意思是说即超凡圣也难窥。可以说是照用同时,向廓然无圣处猛进。如马前相扑,不容拟议,直下使用,紧迅急峭。所以道,欲得亲切莫将向来问。五峰答处,当头坐断,不妨快俊。百丈云:‘无人处斫额,望汝!'意思似乎说:‘那末等你在独居无人处悟了再说吧!'且是肯他?是不肯他?是杀是活?见他阿辘辘地,只与他一点。所以雪窦颂云:‘和尚也并却,龙蛇阵上看谋略,令人长忆李将军,万里天边飞一鹗(鹗,音 ,大鹗也,食鱼蛇,猛禽类)。'所谓龙陀阵上看谋略者,古代作战,能够在排成的两阵中,突出突人,七纵八横,这样的人,是有大战斗才能的手脚,有大谋略的帅才人物,单枪匹马,向龙陀阵上,出没自在,你有什么办法围得住他。这样的人,大似李广将军的神箭,天边飞来一鹗,一箭射落,是决定之事不,可放过。雪窦颂百丈问处如一鹗,五峰答处如一箭,对五峰是大加赞赏了。


    百丈又问云岩:‘并却咽喉唇吻,作么生道?'岩云:‘和尚有也未?'意思是和尚有呢,还是没有?这是以怀疑的口气表示不可能的意思,意谓第一义是没有语言的。不理解绝言绝虑才作如是说。可以说这答话,粘皮著骨,拖泥带水,前构村,后不迭店。随波逐浪,自救不了。百丈见他如此,一时把来,打杀了也。所以百丈说:‘丧我儿孙。'


    云岩在百丈,二十年作侍者,丈圆寂后,同道悟至药山惟俨禅师那里参学。药山问他:‘你在百丈会下,为个什么事?'云岩说:‘透脱生死。'药山说:‘还透脱了未?'云岩说:‘渠无生死。'药山说:‘二十年在百丈,习气也未除!'云岩遂辞去,参见南泉。后来又回归药山,方得契悟。其因缘是,药山问百丈有何言句示徒,云岩说:‘有时上堂,大众立定,以拄杖一时趁散,复召大众,众回首,丈曰:“是什么?”山曰:“何不早凭么道。今日因数得见海兄。”师于言下顿省,便礼拜。'看他古人,二十年参究,犹自半青半黄,粘皮著骨,不能颖脱,不见道,语不离窠臼,焉能出盖缠。雪窦颂云:‘和尚有也未,金毛狮子不踞地。两两三三旧路行,大雄山下空弹指。'圆悟禅师评曰:‘和尚有也未,雪窦据疑结案。是则是,只是金毛狮子争奈不踞地。狮子提物,藏牙伏爪,踞地返掷。物无大小,皆以全威,要全其功。云岩云:“和尚有也未”,只是向旧路行,所以雪窦云,百丈问大雄山下空弹指。'

 

(三)禅板,蒲团,久坐成劳


    禅板,蒲团,久坐成劳都,是关于提出祖师西来意的答覆。对西来意这个问题,在唐朝三百年间,是一个普遍的问答,在语录里被记录出来的有二百三十余则,但所答都不同。如僧问九峰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师云:‘板齿生毛。'僧问龙牙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牙云:‘待石乌龟解语,即向汝道。'曰:‘石乌龟解语也。'师曰:‘向汝道什么?'僧问洛浦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师云:‘青岚覆处,出岫波峰,白日辉时,碧潭无影。'仰山问沩山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沩山指灯笼曰:‘大好灯笼。'仰曰:‘莫只这便是么?'沩山曰:‘这个是什么?'仰曰:‘大好灯笼。'沩山曰:‘果然不见。'又僧问沩山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沩山竖起拂子。


    同一问题,为什么应答都不同?那是因为禅的根本法,是超越一切的无生法,是离却形式或概念的,所以无碍自在,绝不会为任何语言文字形式手法等所拘束。也可以说,祖师西来时,全宇宙都为祖师西来而现前。因为宇宙万有都存在于西来意中,则任取一物,无不是西来意。是故西来意绝非固定的概念,所以古来高僧大德,各自应该其境,通其机,而自由自在的拈答。


    这里举出《碧岩录》第十七则和第二十则,关于问答祖师西来意的评唱,加以简单介绍:


    《碧岩录》第二十则则举:‘龙牙问翠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微云:“与我过禅板来。”牙过禅板与翠微,翠微接得便打。牙云:“打即任打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!”牙又问临济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临济云:“与我过蒲团来!'牙取蒲团过与临济,济接得便打。牙云:“打即任打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!”'


    这个问答,可能是在龙牙壮年行脚时。因为龙牙先参翠微、临济,后参德山。曾向德山问云:‘学人仗莫邪剑,拟取师头时如何?'德山引颈云:‘囫!'牙云:‘师头落也。'山微笑便休去。次到洞山,洞山问他:‘近离甚处?'牙云:‘从德山来。'洞山问:‘德山有何言句?'牙遂举前话。洞山云:‘他道什么?'牙说:‘他无语。'洞山云:‘莫道他无语,且试将德山落底头,呈示老僧看。'牙于此有省。遂焚香遥望德山礼拜忏悔。因此停止于洞山,随众参请。一日问洞山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山曰:‘待洞水逆流,即向汝道。'师始悟其旨,侍勤八稔。师有颂曰:‘学道如钻火,逢烟未可休,直待金星现,归家始到头。这是龙牙在洞山豁然大悟之后,研味其旨,悲喜交集而说的偈颂。说明古人参禅受多少辛苦,参见尊宿,要明自己一段大事,可谓言不虚设,机不乱发,出在做工夫处。


    龙牙根性聪敏,担一肚皮禅行脚,直向长安翠微无学禅师,便问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翠微叫他拿禅板来,微接过禅板打他。龙牙说:‘打即任你打,我要的是西来意的“无”'。又到河北临济义玄禅师问这个问题,临济叫他拿蒲团来。这已提示出了超越否定与肯定的向上一著,可是龙牙不会。遵照翠微、临济两老的话,递给禅板,蒲团,却被两老打了一顿。这虽不外是向上接化的手段,但龙牙仍不会,还说著打即任你打,且要无祖西来意。圆悟著语说,打得个死汉济甚事,也落在第二头了也。


    原来龙牙把禅专解为否定一边,意以‘无'为禅。把达磨‘廓然无圣'的话片面理解为禅,不解那‘廓然'的意义,故唯将‘无'的否定方面来应用。这就是他担了一肚皮禅行脚,一向自作主宰。但是翠微与临济,都是超过了否定和肯定、差别和平等的向上义,欲提示非禅道,非佛道,超越凡圣的向上一著,故说‘过禅板来'、‘过蒲团来'。圆悟评唱说:‘大凡激扬要妙,提唱宗乘,向第一机下明得,可以坐断天下人舌头。'这即是说翠微、临济两人的机用:‘倘或踌躇,落在第二。这二老汉,虽然打风打雨,惊天动地,要且不曾打著明眼汉。'这是龙牙作略。


    圆悟禅师又说:‘且道当机承当得时令作么生?他不向活水处用,自去死水里作活计,一向作主宰,便道打即任打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。'这是说当时过禅板和蒲团的立场。‘死水里'者,是指堕于平等的一面而没有差别的作用,所谓‘西来无意',不外这个立场。


    圆悟禅师还说:‘且道翠微、临济二尊宿,又不同法嗣,为什么答处相,用处一般?须知古人一言一句,不乱施为。龙牙后来住院,有僧问他:‘和尚当时见二尊宿是肯他不肯他?龙牙说:肯则肯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。烂泥里有刺,放过与人,已落第二。这老汉把得定,只做得洞下尊宿。若是山僧则不然,只向他道:‘肯即未肯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。不见僧问大梅法常禅师: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'梅云:‘西来无意。'盐官海昌院齐安国师闻之,乃曰:‘一个棺材两个死汉!'都评之为堕在无事无为中去,没有活用的意思。所以说,须参活句,莫参死句。活句下荐得,永劫不忘。死句下荐得,自救不了。他古人一言一句,不乱施为,前后相照,有权有实,有照有用,宾主历然。与我过禅板,蒲团来,似乎要试试龙牙的作略,这是假设的,所谓‘权'者是;接得便打,这是所谓‘实'。以权实自在得用,禅机泼刺地跃动。换句话说:将否定、肯定、放行、把住都超越过去,而且拿这些来自由运用,就成为‘禅机'。像对于龙牙这样堕陷于否定一面的人,更必须打破这个死窟窿而使之达于活用。雪窦颂云:

   
龙牙山里龙无眼,死水何曾振古风?

   
禅板蒲团不能用,只应分付与卢公。


    这是说,龙牙原欲向翠微和临济张舞其爪牙,可是自己却是止于死水的一条瞎龙。若是活龙,须向洪波浩渺、白浪滔天处去。此言龙牙走入死水去,被人打。他却道,打即任打,要且无祖师西来意。招得雪窦说他死水何曾振古风!死水,是说无有那种像翻天倒地般的怒涛活力,到底不能振起达磨的真风。怎知龙牙是瞎龙是死水呢?因为他不能运用禅板,蒲团。在翠微、临济让他过禅板、蒲团来,龙牙便拿禅板、蒲团与他,岂不是死水里作活计。‘只应分付与卢公',‘卢公'是雪窦的自称。如他题《晦迹自贻》云:

   
图画当年爱洞庭,波心七十二峰青。

   
而今高卧思前事,添得卢公倚自屏。


    雪窦的意思是说,假若那禅板,蒲团分付到我,便要大大的卖弄一下。我当时如作龙牙,待伊索蒲团、禅板,拈起劈面便掷。


    总之:关于这个公案,依龙牙和翠微、临济三人,显示出的禅的根本法,现成的就是绝对无。因为一滞凝在差别、平等、否定、肯定的任何一边,便失却自在的作用;若超过了这些对立面,并使之自己在地运用起来,便是禅的真实义。


    《碧岩录》第十七则则举:‘僧问香林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林云久坐成劳'。


    香林即益州青城香林院澄远禅师。嗣法云门,依止云门十八年。云门每呼他为‘远侍者'。侍应诺,门则问曰:‘是什么?'如此者十八年方有省悟。门曰:‘我今后更不呼汝矣。'林一日辞门,门曰:‘光含万象一句作么生道?'林拟议,门令更住三年。香林后回归四川,初住导江水晶宫,后住青城香林。在四川四十年,八十岁方迁化。将示寂,辞知府宋公珰曰:‘老僧行脚去。'通判曰;‘这僧疯狂,八十岁行脚,去哪里?'宋曰:‘大善知识去住自由。'归谓众曰:‘老僧四十年方打成一片。'言讫而逝。


    在答覆西来意问题方面,雪窦、圆悟两禅师以香林答的‘久坐成劳'为最好最优,特予推赏。《碧岩录》卷二说:‘古来答祖师西来意甚多,唯香林此一则,坐断天下人舌头,无尔计较作道理处。僧问:“‘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香林云:“久坐成劳!”可谓言无味,句无味,无味之,谈塞断人口,无你出气处。要见便见,若不见,切忌作解恽。香林曾遇作家来,所以有云门手段,有三句体调。'‘久坐成劳',从字面上看,不外是久坐辛苦劳累疲乏了。但一句答覆,竟成为名答。圆悟禅师说他得大自在,是脚踏实地,无许多佛法知见道理,临时运用,所谓法随法行,法幢随处建立。他说雪窦非常推赏‘久坐成劳'的答覆,所以雪窦因风吹火,傍指出一个半个。颂曰:

  
一个两个千万个,脱却笼头卸角驮。

   
左转右转随后来,紫胡要打刘铁磨。


    一说到祖师西来意,一般人总以为达磨带来有什么东西似的,于是乎求法觅禅的人,不只是一个两个,而是千千万万的去行脚,请问祖师大德要求得到答覆。香林说:‘原无可求的法,也无可参的禅,大家何苦来劳辛万千呢!'所以用无味之谈说:‘久坐成劳'。使人听到这话,似乎自然地会把心中存在的一切问题都能放下,身心脱落,一任自在,变成洒洒落落的闲道人。可是仍有患著参禅病、公案病的人,东奔西跑,要求解决西来意。对这种人,就要像紫胡打刘铁磨那样,给他三十棒,醒醒他们的迷梦!


    紫胡打刘铁磨的公案,《景德传灯录》卷十说:衢州子胡岩利踪禅师,是南泉的法嗣。‘有一尼到参,师曰:“汝莫是刘铁磨否?”尼曰:“不敢”。师曰:“左转右转?”尼云:“和尚莫颠倒。”师便打。'


    圆悟禅师对雪窦颂评曰:‘雪窦直下,如击石火,似闪电光,拶出放教尔见。聊闻举著,便会始得,也不妨是他屋里儿孙,方能凭么道。若能直下便凭么会去,不妨奇特。“一个两个千万个,脱却笼头卸角驮”。洒洒落落,不被生死所染,不被凡圣情解所缚。上无攀仰,下绝己躬,一如他香林、雪窦相似。何止只是千万个,直得尽大地人,悉皆如此;前佛后佛,也悉皆如此。苟或于言句中作解会,便似紫胡打刘铁磨相似。其实才举,和声便打。紫胡参南泉,与赵州岑大虫同参,时刘铁磨在沩山下卓庵,诸方不奈何他。一日紫胡得得去访云:“莫便是刘铁磨否?”磨曰:‘“不敢”。胡曰:“左转右转?”磨云:“和尚莫颠倒。”胡和声便打。香林答这僧问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却云:“久坐成劳。”惹凭么会得。左转右转随后来也。且道:雪窦如此颂出,意作么生?无事好,试请举看。'


    在‘久坐成劳'这个答话里,得知具有一切超越、一切脱落之境;同时也得知达磨的‘廓然无圣',是否定一切,而且就在把否定也否定了的绝对否定的当处,无碍自在的境地乃即现前。


    禅的真理,一切都是自己所有,故此处更没有什么可求,求则愈远;唯照顾自己,也决没有向他可求。要之,只是透彻那不可得的。这个境界,是具有无限广大和无量深邃的世界,不著一丝云翳归于纯粹意识之境。这就是意识的超越,回归于无意识的本源境涯。这个境涯里根本无有可师,只是自己回归于自己,显现象自己。此外别无他道。理解了这种境界,才能体会公案的意趣。否则就会落于雪窦禅师所说的‘龙牙山里龙无眼,死水何曾振古风。'

 

十三、顿悟渐修


高丽国普照禅师修心诀


    三界热恼,犹如火宅。其忍淹留,甘受长苦。欲免轮回,莫若求佛。若欲求佛,佛即是心。心何远觅,不离身中。色身是假,有生有灭。真心如空,不断,不变。故云:百骸溃散,归火归风。一物长灵,盖天盖地。嗟夫今之人,迷来久矣。不识自心是真佛,不识自性是真法。欲求法而远推诸圣,欲求佛而不观己心。若心外有佛,性外有法,坚执此情,欲求佛道者,纵经尘劫,烧身炼臂,敲骨出髓,刺血写经,长坐不卧,不食卯斋,乃至转读一大藏教,修种种苦行,如蒸砂作饭,只益自劳耳。但识自心,恒沙法门,无量妙义,不求而得。故世尊云:普观一切众生,具有如来智慧德相。又云:竹众生,种种幻化,皆生如来圆觉妙心。是知离此比外,无佛可成。过去诸如来,只是明心底人。现在诸贤圣,亦是修心底人,未来修学人,当依如是法。愿诸修道之人,切莫外求,心性无染,本自圆成。但离妄缘,即如如佛。


    问:若言佛性现在此身,既在身中,不离凡夫,因何我今不见佛性?更为消释,悉令开悟。


    答:在汝身中,汝自不见。汝于十二时,知饥知渴,知寒知热,或嗔或喜,竟是何物?且色身昃地水火风四缘所集,其质顽而无情,岂能见闻觉知?能见闻觉知者,必是汝佛性。故临济云:四大不解说法听法,虚空不解说法听法,只汝目前,历历孤明,勿形段者,始解说法听法。所谓勿形段者,是诸佛之法印,亦是汝本来心也。则佛性现象在汝身,何假外求。汝若不信,略举古圣入道因缘,令汝除疑,汝须谛信。昔异见王问婆罗提尊者曰:何者是佛?尊者曰:见性是佛。王曰:师见性否?尊者曰:我见佛性。王曰:性在何处?尊者曰:性在作用。王曰:是何作用?我今不见。尊者曰:今现作用,王自不见。王曰:于我有否?尊者曰:王若作用,无有不是;王若不用,体亦难见。王曰:若当用时,当为我说。尊者曰:在胎曰身,处世曰人,在眼曰见,在耳曰闻,在鼻辨香,在舌谈论,在手执捉,在足运奔,遍现俱该沙界,收摄在一微尘。识者知是佛性,不识者唤作精魂。王闻心即开悟。又僧问归宗和尚如何是佛?宗云:我今向汝道,恐汝不信。僧云:和尚诚言,焉敢不信。师云:汝即是。僧云:如何保任?师云:一翳在眼,空花乱坠。其僧言下有省。上来所举,古圣入道因缘,明白简易,不妨省力,因此公案,若有信解处,即与古圣把手共行。


    问:汝言见性,若真见性,即是圣人,应现神通变化,与人有殊。何故今时,修心之辈,无有一人,发现神通变化耶?


    答:汝不得轻发狂言,不分邪正,是为迷倒之人。今时学道之人,口谈真理,心生退屈,返堕无分之失者,皆汝所疑。学道而不知先后,说理而不分本末者,是名邪见,不名修学。非唯自误,兼亦误他,其可不慎欤!夫入道多门,以要言之,不出顿悟、渐修两门耳。虽曰顿悟渐修,是最上根机得入也。若推过去,已是多生,依悟而修,渐熏而来。至于今生,闻即发悟,一时顿毕。以实而论,是亦先悟后修之机也。则知此顿、渐两门,是千圣轨辙也。从上诸圣,莫不先悟后修,因修乃证。所言神通变化,依悟而修,渐熏所现,非谓悟时,即发现也。如经云:理即顿悟,乘吾并消。事非顿除,因次第尽。故圭峰深明先悟后修之义曰:识冰池而全水,借阳气以熔消,悟凡夫而即佛,资法力以熏修。冰消则水流润,方呈溉涤之功。妄尽则心虚通,应现通光之用。是知事上神通变化,非一日之能成,乃渐熏而发现也。况事上神通,于达人分上,犹为妖怪之事,亦是圣末边事,虽或现之,不可要用。今时迷痴辈,妄谓一念悟时,即随现无量妙用,神通变化,若作是解,所谓不知先后,亦不分本末也。既不知筅后本末,欲求佛道,如将方木逗圆孔也,岂非□错。既不知方便,故作悬崖之想,自生退屈,断佛种性者,不为不多矣。既自未明,亦未信他。既有解悟处,见无神通者,乃生轻慢,欺贤诳圣,良可悲哉!


    问:汝言顿悟、渐修两门,千圣轨辙也。悟既顿悟,何假渐修?修若渐修,何言顿悟?顿、渐二义,更为宣说,令绝余疑。


    答:顿悟者,凡夫迷时,四大为身,妄想为心。不知自性,是真法身。不知自己灵知,是真佛也。心外觅佛,波波浪走。忽被善知识指尔入路,一念回光,见自本性。而此性地,原无烦恼,无漏智性,本自具足,即与诸佛,分毫不殊,故云顿悟也。渐修者,顿悟本性,与佛无殊;无始习气,难卒顿除。故依悟而修,渐熏功成,长养圣胎,久久成圣,故云渐修也。比如孩子初生之日,诸根具足,与他无异,然其力未充,颇经岁月,方始成人。


    问:作何方便,一念回机,便悟自性?


    答:只汝自心,更作什么方便。若作方便,更求解会,比如有人,不见自眼,以谓无眼,更欲求见。既是自眼,如何更见,若知不失,即为见眼,更无求见之心,岂有不见之想。自己灵知,亦复如是。既是自心,何更求会。若欲求会,便会不得。但知不会,是即见性。


    问:上上之人,闻即易会。中下之人,不无疑惑。更设方便,令迷者趣入。


    答:道不属知不知,汝除却将迷待悟之心,听我言说。诸法如梦,亦如幻化。故妄念本寂,尘境本空,诸法皆空之处,灵知不昧。即此空寂灵知之心,是汝本来面目。亦是三世诸佛历代祖师,天下善知识,密密相传底法印也。若悟此心,真所谓不践阶梯,径登佛地。步步超三界,归家顿绝疑,便与人天为师,悲智相资,具足二利,堪受人天供养,日消万两黄金。汝若如是,真大丈夫,一生能事已毕矣。


    问:据吾分上,何者是空寂露知之心耶?


    答:汝今问我者,是汝空寂灵知之心,何不返照,犹为外觅。我今据汝分上,直指本心,令汝便悟,汝须净心听我言说。从朝至暮,十二时中,或见或闻,或笑或语,或嗔或喜,或是或非,种种施为运转,且道毕竟是谁,能凭么运转施为耶?若言色身运转,何故有人一念命终,都未坏烂,即眼不得见,耳不能闻,鼻不辨香,舌不谈论,身不动摇,手不执捉,足不运奔耶!是知能见闻动作,必是汝本心,不是汝色身也。况此色身,四大性空,如镜中像,亦如水月,岂能了了常知,明明不昧,感而遂通,恒沙妙用也。故云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搬柴。且入理多端,指汝一门,令汝还源。汝还闻鸦鸣、雀噪之声么?曰:闻。曰:汝返闻汝闻性,还有许多声么?曰:到这里一切声,一切分别,俱不可得。曰:奇哉!奇哉!此是观音入理之门。我更问你,你道,到这里一切声,一切分别,总不可得。既不可得,当凭么时,莫是虚空么?曰:原来不空,明明不昧。曰:作么生是不空之体?曰:亦无相貌,言之不可及。曰:此是诸佛诸祖寿命,更莫疑也。既无相貌,还有大小么?既无大小,还有边际么?无边际,故无内外。无内外,故无远近。无远近,故无彼此。无内外,故无远近。无远近,故无彼此。无彼此,则无往来。无往来,则无生死。无生死,则无古今。无古今,则无迷悟。无迷悟,则无凡圣。无凡圣,则无染净。无染净,则无是非。无是非,则一切名言,俱不可得。既总无如是一切根境,一切妄念,乃至种种相貌,种种名言,俱不可得。此岂非本来空寂,本来无物也。然诸法皆空之处,灵知不昧,不同无情,性自神解,此是汝空寂灵知清净心体。而此清净空寂之心,是三世界诸佛胜净明心,亦是众生本源觉性。悟此而守之者,坐一如而不动解脱;迷此而背之者,往六趣而长劫轮回。故云,迷一心而往六趣者,去也、动也;悟法界而复一心者,来也、静也。虽迷悟之有殊,乃本源则一也。所以云:所言法者,谓众生心,而此空寂之心,在圣而不增,在凡而不减。故云在圣智而不耀,隐凡心而不昧。既不增于圣,不少于凡,佛祖奚以异于人?而所以异于人者,能自护心念耳。汝若得及,疑情顿息,立丈夫之名,发真正见解,亲尝其味,自到自肯之地,则是为修心人,解悟处也,更无阶级次第,故云顿也。如云于信因中,契诸佛果德分毫不殊,方成信也。


    问:既悟此理,更无阶级,何假后修,渐熏渐成耶?


    答:悟后渐修之义,前已具说,而复疑情未释,不妨重说。汝须净心,谛听谛听。凡夫无始旷大劫来,至于今日,流转五道,生来死去,坚执我相,妄想颠倒无明种习,久而成性,虽到今生,顿悟自性,本来空,寂,与佛无殊,而此旧习,卒难除断。故逢逆顺境,嗔喜是非,炽然起灭,客尘烦恼,与前无异,若不于般若中著功力,焉能对治无明,得到大休大歇之地。故云顿悟虽同佛,多生习气深;风停波尚诵,理现念犹侵。又杲禅师云:往往利根之辈,不费多力,打发此事,便生容易之心,更不修治,日久月深,依前流浪,未免轮回。则岂可以一期所悟,便拨置后修耶!故悟后长须照察,妄念忽起,都不随之,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,方始究竟。天下善知识,悟后牧牛行是也。虽有后修,已先顿悟,妄念本空,心性本净,于恶断,断而无断;于善修,而无修。此乃真修真断矣。故云:虽备修万行,唯以无念为宗。圭峰总判先悟后修之义云:顿悟此性,愿无烦恼,无漏智性,本自具足,与佛无殊,依此而修者,是名最上乘禅,亦名如来清净禅也。若能念念修习,自然渐得百千三昧。达磨门下,辗转相传者,是此禅也。则顿悟渐修之义,如车二轮,阙一不可。或者不知,善恶性空,坚坐不动,捺伏身心,如石压草,以为修心,是大惑矣。故云:声闻心心断惑,能断之心是贼,但谛观杀盗淫妄,从性而起,起即无起,当处便寂,何须更断。所以云:不怕念起,唯恐觉迟。又云:念起即觉,觉之即无。故悟人分上虽有客尘烦恼,俱成醍醐。但照惑无本,空花三界,如风卷烟;幻化六尘,如汤消冰。若能如是,念念修习,不忘照顾,定慧等持。则爱恶自然淡薄,悲智自然增明,罪业自然断除,功行自然增进。烦恼尽时,生死即绝。若微细流注永断,圆觉大智,朗然独存,即现千百亿化身,于十方国中,赴应应机,似月现九霄,影分万水,应用无穷,度有缘众生,快乐无忧,名之为大觉世尊。


    问:后修门中,定慧等持之义,实未明了,更为宣说,委示开迷,引入解脱之门。


    答:若谓法义,入理千门,莫非定慧。取其纲要,则但自性上体用二义,前所谓空寂灵知是也。定是体,慧是用也。即体之用故,慧不离定;即用之体故,定不离慧。定即慧故,寂而常知;慧即定故,知而常寂。如曹溪云:心地无乱自性定,心地无痴自性慧。若悟如是,任运寂知,遮照无二,则是为顿门个者双修定慧也。若言先以寂寂,治于缘虑;后以惺惺,治于昏住。先后对治,均调昏乱,以入于静屠,是为渐门劣机所行也。虽云惺寂等持,未免取静为行,则岂为了事人,不离本寂本知,任运双修者哉!故曹溪云:自悟修行,不在于诤。若诤先后,即是迷人。即达人分上,定慧等持之义,不落功用。原自无为,更无特地时节。见色闻声时但伊么,著衣吃饭时但伊么,屙屎送尿时但伊么,对人接话时但伊么;乃至行住坐卧,或语或默,或喜或怒,一切时中,一一如是。但虚舟驾浪,随高随下,如流水转山,遇曲遇直,而心心无知。今日腾腾任时候,明日任运腾腾。随顺众缘,无障无碍。于善于恶,不断不修。质直无伪,视听寻常。则绝一尘而作对,何劳遣荡之功;无一念而生情,不假忘缘之力。然障浓习重,观劣心浮,无明之力大,般若之力小。于善恶境界,未免被动静互换,心不恬淡者,不无忘缘遣荡功夫矣。如云:六根摄境,心不随缘谓之定;心境俱空,照鉴无惑谓之慧。此虽随相门定慧,渐门劣机所行,然在对治门中不可无也。若掉举炽盛,先以定门,称理摄散心不随缘,契乎本寂;若昏沉尤多,则次以慧门,择法观空,照鉴无惑,契乎本知。以定治乎乱想,以慧治乎无记,动静相亡,对治功终。则对境而念念归宗,遇缘而心心契道,任运双修,方为无事人。若如是,则真可谓定慧等持,明见佛性者也。


    问:据汝所判,悟后修门中定慧等指之义有二种,一自性定慧,二随相定慧。自性门则曰任运寂知,原自无为,绝一尘而作对,何劳遣荡之功,无一念而生情,不假忘缘之力。判云,此是顿门,个者不离自性,定慧等持也。随相门则曰称理摄散,择法观空,均调昏乱,以入无为。判云,此是渐门,劣机所行也。而两门定慧,不无疑焉。若有一人所行也,为复先依自性门定慧双修,然后更用随相门对治之功耶?为复先依随相门均调昏乱,然后以入自性门耶?若先依自性定慧,则任运寂知,更无对治之功,何须更取随相门定慧耶?如将皓玉雕文丧德。若先以随相门定慧,对治功成,然后趣于自性门,则宛是渐门中劣机,悟前渐熏也。岂云顿门个者,先悟后修,用无功之功也。若一时顿悟前后,则二门定慧,顿渐有异,如何一时并行也?则顿门个者,依自性门,任运亡功;渐门劣机,趣随相门,对治劳功。二门之机,顿渐不同,优劣皎然。云何先悟后修门中并释两种耶?请为通会,令绝疑情。


    答:所释皎然,汝自生疑,随言生解,转生疑惑,得意忘言,不劳致诘。若就两门,各判所行,则修自性定慧者,此是顿门。用无功之功,并运双寂,自修自性,自成佛道者也。修随相门定慧者,此是未悟前,渐门劣机,用对治之功,心心断惑,取静为行者。而此二门所行,顿渐各异,不可参乱也。然悟后修门中,兼论随相门中对治者,非全取渐机所行也。取其方便,假道托宿而。何故?于此顿门,亦有机胜者,亦有机劣者,不可一例判其行李也。若烦恼淡薄,身心轻安,于善离善,于恶离恶,不动八风,寂然三受者,依自性定慧,任运双修,天真无作,动静常禅,成就自然之理,何假随相门对治之义也,无病不求药。虽先顿悟,烦恼浓厚,习气坚重,对境而念念生情,遇缘而心心作对,被他昏乱死杀,昧却寂知常然者,即借随相门定慧,不忘对治,均调昏乱,以入无为,即其宜矣。虽借对治功夫,暂调习气,以先顿悟,心性本净,烦恼本空故,即不落渐门劣机污染修也。何者?修在悟前,则虽用功不忘,念念熏修,著著生疑,未能无碍。如有一物,碍在胸中,不安之相,常现在前,日久月深,对治功熟,则身心客尘,恰似轻安。虽复轻安,疑根未断,如石压草,犹于生于死界不得自在。故云修在悟前,非真修也。悟人分上,虽有对治方便、念念无疑,不落污染,日久月深,自然契合。天真妙性,任运寂知,念念攀缘一切境,心心永断诸烦恼,不离自性,定慧等持,成就无上菩提,与前机胜更无差别。则随相门定慧,虽是渐机所行,于悟人分上,可谓点铁成金。若知如是,则岂于二门定慧有先后次第二见之疑乎?愿诸修道之人,研味此语,更莫狐疑,自生退屈。若具丈夫之志,求无上菩提者,舍此奚以哉!切莫执文,直须了义,一一消归自己,契合本宗,则无师之智,自然前,天真之理,了然不味,成就慧身,不由他悟。而此妙旨,虽是诸人分上,若非夙植般若种智,大乘根器者,不能一念而生正信。岂徒不信,亦乃谤讟,反招无间者,比比有之。虽不信受,一经于耳,暂时结缘廿,其功厥德,不可称量。如《唯心诀》云:‘闻而不信,尚结佛种之因。况闻而信,学而成,守护不忘者,其功德岂能度量。追念过去轮回之业,不知其几千劫,随黑暗入无间,受种种苦,又不知其几何。而欲求佛道,不逢善友,长劫沉沦,冥冥无觉,造诸恶业,时或一思,不觉长吁,其可放缓,再受前殃。又不知谁复使我今值人生,为万物之灵,不昧修真之路,实谓盲龟遇木,纤芥投针,其为庆幸,曷胜道哉!我今若自退屈,或生懈怠,而恒常望后,须臾失命,退堕恶趣,受诸苦痛之时,虽欲愿闻一句佛法,信解受持,欲免辛酸,岂可复得乎?及到临危,悔无所益。愿诸修道之人,莫生放逸,莫著贪淫,如救头然,不忘照,顾。无常迅速,身如朝露,命若西光,今日虽存,明亦难保。切须在意,切须在意。且凭世间,有为之善,亦可免三途苦轮,于天上人间,得殊胜果报,受诸快乐。况此最上乘甚深法门,暂时生信,所成功德,不可以比喻说其少分。如经云:若人以三千大千世间七宝,布施供养尔所世界众生,皆得充满。又教化尔所世界,一切众生,令得四果,其功德无量无边。不如一食顷,正思此法,所获功德。是知我此法门,最尊最贵,于诸功德,比况不及。故经云:一念净心是道场,胜造恒沙七宝塔。宝塔毕竟碎为尘,一念净心成正觉。愿诸修道之人,研味此语,切须在意。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待何生度此身!今若不修,万劫差违。今若强修难修之行,渐得不难,功行自进。


    嗟夫!今时人,饥逢王膳,不知下口;病遇医王,不知服药。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,吾未知之何也已矣!且世间有为之事,其状可见,其功可验,人得一事,叹其希有。我此心宗,无形可观,无状可见,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。故天魔外道毁谤无门,释梵诸天,称赞不及,况且夫浅识之流,其能仿佛?悲夫!井蛙焉知沧海之阔,野干何能狮子之吼?故知末法世中,闻此法门,生希有想,信解受持者,已于无量劫中,承事诸圣,植诸善根,深结般若正因,最上根性也。故《金刚经》云:于此章句,能生信心者,当知是人已于无量佛所,种诸善根。又云:为发大乘者说,为发最上乘者说。愿诸求道之人,莫生怯弱,须发勇猛之心,宿劫善因,未可知也。若不信殊胜,甘为下劣,生艰阻之想,今不修之,则纵有宿世善根,今断之故,弥在其难,辗转过矣。今既到宝所,不可空手而还。一失人身,万劫难复,请须慎之。岂有智者,知其宝所,反不求之,长怨孤贫。若欲获宝,放下皮囊。

 


十四、《心灯录》谈三玄三要


    三玄三要,自临济公五代孙汾阳善昭以偈慨之曰:‘三玄三要事难分,得意忘言道易亲,一句明明该万象,重阳九日菊花新。'此偈一出,皆云三玄三要,是建化事,无益于道,绝无再谈此事者。唯康熙时上元湛愚老人《心灯录》(卷四)不服其说,曰:‘济公说,玄,有三玄,要还他三玄;要,有三要,要还他三要。既有三玄,就要还他九要。……岂可不清楚分明,而竟颟顸抹煞。'乃大扯葛藤,用尽胸臆,说出三玄九要,津津乐道,自以为是。然亦不敢自信确定曰:‘若要我之所解,必与临济公意相合,上下千古,岁月遥远,谁为证据。'故今抄录于此,为文字禅,葛藤禅,作一参考耳!


    三玄三要,乃临济公心法。能透得无丝毫障碍,才是临济公口吐儿孙。如其不然,则皆颟顸笼统,埋没济公苦心,万不可作涂毒鼓清凉幢会。若以涂毒鼓清凉幢会,则只用一无理路之句,截断众流,诸妄尽遣,犹如死去,何等清凉。而临济公乃絮絮叨叨说出这些话来,教人理会,何苦如此。临济公得悟黄檗无多子后,只有这无位道人,所历岁月深久,智慧圆满,彻底掀翻,可以为佛祖人天之师,才可以建立宗旨,普度群生。不是别公案语句,一味教人如金刚圈、栗棘蓬,死命去参。要悟本来面目,此乃建化门头,因人而施之事。若不能如此,则不可以为人之师也。惟悟得本性圆满,则建化亦圆满。惟建化圆满,则本性始圆满。如《指月录》中在建化上不圆满者,不可胜数。皆于三玄三要要不能透彻故也。即如汾阳,乃济公五代孙,不能为学者细细分剖玄要,而以偈概之曰:‘三玄三要事难分,得意忘言道易亲。一句明明该万象,重阳九日菊花新。'自从此偈一出,将济公建立玄要苦心,尘封高阁,绝顿无有提起者。皆云此是建化事,无益于道,皆汾阳启之也。汾阳说难分,谁敢再分,汾阳只能得无多子之意,何尝得玄要之意,竟硬将玄要之言忘之矣。所以说出‘一句明明该万象'。此一句即自救不了之人亦知。但玄要之意未梦见在。要知后来济宗儿孙,皆汾阳儿孙,非济公儿孙也。


    济公说,玄,有三玄,要还他三玄。要,有三要,要还他三要。既有三玄,就要还他九要。有第一句,就要还他第一句。而第二句、第三句,就要还他第二句、第三句。岂可不清楚分明,而竟颟顸抹煞。又云:大凡演唱宗乘,一句中须具三玄门,一玄门须具三要。夫曰演唱宗乘,乃是辨别浅深,商量到最上之处,不是别等语句,教你去囫囵蛮参。所以有云:有权有实,有照有用,一一都要还他著落。故云:汝等诸人,怎么生会,若是教人悟我本来,只须一句两句足矣,何须用此许多。盖既已直指出这听法的无位道人,必要他圆满,能作人天佛祖之师,才是这听法的人本分到家时,不可落在自救不了的位分上。再者,济公初悟,说出无多子三字,已经露布,你也佛法无多子,我也佛法无多子,竟成了一个无多子的窠臼。那里知道这听法的人自悟后历历孤明,岁月深久,其中玄要之妙,惟自历而自知之,乃至能为佛祖之师,才是究竟。济公既到此地,如何忍而不以之告人,一者慈心为人详说,二者被后人执定无多子的窠臼,可谓婆心极矣。而后人谓之无益于道,真可哀也。


    南院颙问风穴曰:临济有三句,如何是‘三要印开朱点窄,未容拟议主宾分'?风穴随声便喝。试问此一喝了得第一句么?又问:‘妙解岂容无著问,沤和争负截流机'。风穴答曰:明破即不堪。即明破亦未必不堪,然被临济公已明破久矣,而南院即许之可以支援济宗,此济宗所以堕地也。后风穴垂泪告首山曰:不幸临济之道,至吾将堕于地矣。此临老发真心语,何不参透三玄三要,振作济宗,为临济公吐气。而甘心自是,为南院颟顸所欺,以致对首山垂涕,其谁之过欤?一坠地于汾阳,再坠地于风穴,真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也!


    神鼎 三答,愈不足问。又云直是嫌佛不作,嫌法不说,方可如是。可笑先辈于三玄三要,总是一扫抹煞以掩其陋。那里知道三玄三要乃说法听法的人骨中之髓。若是无益于道,可以不必。则临济公何苦多事实说这些话,令后人疑惑。若是藉此为涂毒鼓声,一死便是,请诸君子死后转来,恐不能不疑也。洪觉范谓张无尽许多说话,更无著落。只要人闻三玄三要,即刻死去,便是壁立万仞。殊不知古来当下大悟者,皆是触目闻声,或为师家点破,或被截断众流,一时偷心全死,而悟本来所以要死。惟三玄三要,乃偷心全死后,历历孤明所验入道之妙。张无尽不知详审,而竟领党范之言,可笑也。问曰:临济公立三玄三要之旨,自示寂后,人都认作截断众流句,如清凉寂灭幢、涂毒鼓等句一例看。今为老人说明,真云开见日,不为众瞒。但古塔主独异众人,采集语句,表彰三玄,有是处否?曰:古塔主采集语句,凑泊三玄,而遗九要,不但见者为之神昏,即古塔主作此时,恐亦神倦。他分出空劫已前之自己是根蒂,今时日用之自己是根叶,其病根就在这里。所以将三玄分别出许多说话,而曰句中玄,体中玄,玄中玄。遂以语句凑泊三玄,闹烘烘的引出若干言句。不知古来可有人在古塔主言内看清了去。问曰:即看得清楚,转目即忘。盖他的意见多,看他的言句,令人心不引帖,且又遗却九要。曰:汝说得极是,彼含糊笼统玄要者不足论,视为截断众流者更不足论。但古塔主虽然乱,还肯用心,虽然能用心,却乱。而今若有一能用心者,就可以与之分别清楚,奈诸方总无一人问及此者。年来闻三峰著三玄三要之书,又觅不可得,真可叹也已。


    客曰:请老人大发慈悲,说明玄要,为后人开迷,岂不幸甚。曰:说何难也,但又起诸方谤议。然时节因缘,余亦不能自己。非细故也。临济公悟得无多子后,时时是历历孤明,日久遂看出自心所历三玄三要,权实照用,乃一现成之理。明明却有三层三句,一句中却有三玄,一玄中却有三要,不是临济公撰出,立建化之门,乃真实之理,真实之境。能历此到玄要至极安乐之地,才可以出而教人,为人天师,为佛祖师。所以为大众演唱宗乘,要人深自思维,不可鲁莽。如何以一喝便可承当;如何以苍天苍天便可承当。客曰:一喝能通五教,难道三玄三要不可通么?曰:尽一喝可以概三世诸佛,如何不能通三玄三要。若不能亲历玄要,还他清楚明白,只以一喝概之,则一切人皆能一喝,皆可以谓之通玄通要,则玄要宗旨,不录堕地,而堕地久矣。所以惟善能分别诸法相者,乃能于第一义而不动者也。汝等谛听,为汝分别。


    三玄九要者,乃知这听法的人而明明只有此我后惟历历孤明,则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,习气乃消,渐臻玄奥。其始也能自救,其继也可以为人天师,其终也可以为佛祖师。即三世诸佛之成就,虽有徐疾,然所历皆由于此。问曰:识得便休,何须如此?曰:天下总是汝辈这样鲁莽,所以将济宗坠地。盖玄要乃休后保任功夫绵密,日有所进妙境。彼心粗者即历此亦不能说出。惟济公悟无多子后,至多年,然后发出此义,乃是三世佛之至诣,说法听法的人之究竟,空前绝后之妙旨,乃我自心中所历,而他人不能知者,如何轻易看过。今人动辄曰:末后一句,始到牢关。我常追问之,进关后作么生?则皆发呆。嗟乎!玄要乃进关后事也。若据实而论,将《指月录》内诸公,要推倒十之八九,何况近代诸方。客无对。


    三玄者,乃体中玄,意中玄,句中玄也。由本体之玄发而为的的大意,则意亦玄矣。意之玄与体之玄固有分别,然而一也。玄至于言句,则有千变万化之差别。盖因对来人之机,所以有差别,惟意则一。至于体,则无一无万,所以能一能万。然玄虽有三,其实一也,亦无所谓一也。洪党范谓济公何尝说有体、有意、有句,如何列体、意、句,不肯此说。然济公有三玄三要之说,你为什么又肯他。既肯他们,即为他表明始得,又不能表明,我不知他具何意见,真令人不解释。盖由体有意,由意有句,乃天然顺达现成之理,无丝毫异见搀杂,惟临济公于寂默看出,故尔云云也。


古塔主不解体、意、句顺达现成之理,遗却意中玄,则矻矻不通。又于句中玄后硬加上玄中玄,可谓头上安头。但不知玄中玄,上玄字,还是体中玄、句中玄的玄字,还是另外又有一玄,又有一玄中之玄?不但于一句中之三玄,文理不顺于宗旨,而玄之又玄,岂不玄煞。又将句中玄说得特重,玄中玄都说在句中,不知如何是体中玄。根本不清,枝叶紊乱,令读者茫然不知头绪。其余至幻寄所辨,皆不清楚。


    一句有三玄,一玄有三要,则三玄有九要可知矣。而今只要明白九要,则三玄不辨而知。诸君子将九要总不一顾,而乱纷纷论三玄,有何益处。临济公云:山僧今日见处,与诸佛不则。若第一句中荐得,堪与佛祖为师。试问诸公能为佛祖之师否?若第二句荐得,堪与人天为师。试问诸公能为人天师否?若第三句荐得,自救不了。试问诸公能自救否?人能自救,只明得一玄三要;能为人天师,则明得两玄六要;若明得三玄九要,则能为佛祖之师。乃这说法的人听法的人圆满处。然此理只有一句,因有此三等人,故一句分而为三句。若以三句论,则该有九玄。既有九玄,则该有二十七要。殊不知只有一句三玄九要。然归总来,又只有这听法的人一句而已。因这听法的人,只在师之一句言句上,悟得此我,已得句中之玄,不能再进得意中玄,所以自救不了,故谓之只得一玄三要。若能再进得意中玄,为人天师,则得六要。再进而得体中玄,则得九要,圆满究竟,为佛祖师。然三玄九要,总在我一心之中,乃人之粗,不能自照,则遂有浅深大小之异,其实不过一我而已矣。


    问曰:如何是句中玄三要?曰:句者言句也。学者为师家一句点破,直指此我。学者因有言之句,而悟得此无相之我,则此无相之我,丝毫不染不著,岂不玄乎?然此玄则因句所发明也。要乃紧要之要。盖言惟此为要,其余皆可缓也。其初悟时,脱离诸相,得知此我是为句中玄初要;既知此我则当保任此无相之我,是为中要;然以此我保我,则有想像光影,而思饮离之,犹不能忘,是为上要。故临济直指曰:‘但看棚头弄傀儡,抽牵全藉里头人'。明明有人不能忘却,所以自救不了。此三要,已离却外边一切相,岂不玄乎!


    问曰:如何是意中玄三要?曰:人将此意字看作心意识意字便错。难道的的大意,西来意,如意珠三意字,皆错否?浮山远谓意中玄意字,非意识之意,甚是。而洪觉范非之,殊可笑。难道悟此我竟无意可乎?若不是意中悲悯群生,如何说出这许多法来?盖意中有玄,玄中有要。其初要,即句中之上要而离却上要。彼句中上要,在想像光影中。而今因保任功夫绵密,遂知离却想像光影,然犹有‘离'在意中,此意中玄初要也。岂不玄乎?再工夫更觉绵密,而忘却‘离'字,遂入无为正位。而身心轻安,受用无比。其始也,返照之意多。今也变返照而为寂照,端拱无为一无事道人而已,是为中要。岂不玄乎?再久之,则无所谓功夫。无功之功,其功甚大,即无为而浑化其无为之迹,亦无所谓无为,是为上要。岂不玄乎?到此地位,已明两玄六要,可以教化人天,为人天之师。盖谓人间天上得安乐者,皆是有为修善而得,然皆不能出生死,脱轮回。若入无为,遂超苦海,自救已了,而可以救拔人天。故临济公直指曰:‘妙解岂容无著问,沤和争负载流机'盖谓斯理能解,而至于不可以言解,则妙矣。此意中玄三要之妙也。既不可以言解而至于妙,则起念来问者,岂不错乎?即善问者,如无著菩萨,亦无能措词矣,况其下者乎!此所以见无解释无为之妙也。盖无为法门,其初已悟截流之机,入正位。则群流妄想皆断,彼有言问答,直沤和。沤和云者,乃水中之泡,一起一灭,谓之沤和。乃言一沤起,而又一沤起而和之,任你起百千万亿沤,聚而成决,怎能截此众流也?盖谓虽有百千问答,终归有解。岂能如无解之妙解,一齐放下,无问无答,当下即截断众流,而端坐证无为也。沤和又曰乃方便也。方便乃诱引之法,岂能当下荐得。意中玄,乃心中自解、自修、自证之妙。


    问曰:如何是体中玄三要?曰:意中玄与句中玄虽近,然犹可思议分别。至于体中玄与意中玄更近,则难于思议分别。然既曰更近,既有近字,岂无言说。要知自句中之玄,修到意中之玄,可谓妙矣。又修到意中玄之上要,可谓妙极矣。原来妙到极处,则妙自不能久炫其妙,而返淡矣。此淡字乃妙到尽处返而为淡。非今人不曾历过意义中之玄要,而妄言谈者。淡如水,水无味,同愚人一样无识无知,穿衣吃饭而已,此为体中玄初要。盖吾人本体,本是如此,而今复至于此,并无增加,然而还是初要,岂不玄乎?斯理原非妙字能尽,惟淡字好。众人一入淡,则飞走去。惟智者能安而乐之。淡虽无味,然无味中有一至味在焉。至味为何?原来不是色,不是空,不是一,不是万,不是凡,不是佛,不是境,不是物,不是有为,不是无为,于行住坐卧动静酬酢往来之中,而历历孤明,如朗月当头,推他不去,揽他不来,总无丝毫接续断灭影响之相,此是体中玄中要也。岂不玄乎?嗟呼,至此亦难言矣!世尊至此,见文殊迦叶白椎竟,便下座。古来诸禅师至此,便拂衣归方丈。寒山子曰:教我如何说。惟曹山有一句明此我上要。僧问曹山曰:如朗月当头时如何?山曰:犹是阶下汉。僧曰:请师接上阶。曰:月落时相见,湛愚老人若在当时,劈面与曹山一掌云:月落时作么相见?客曰:此时曹山便拂袖归室。曰:曹山拂袖归室,我便礼拜而退。此体中玄上要也。岂不玄乎?故济公直指曰:‘三要印开朱点窄,未容拟议主宾分。'此三要,更不曾有人说破是何三要,却不是体中玄三要。盖体中玄三要,还是返本还源至寂灭究竟,自家大事了毕者。此三要,乃印开心地,发百千万陀罗尼,自然能度生建化门之妙用。所谓朱点者,心也。虽到上要,大事了毕,而悲智双运,自不能已。然化门应来人之机,有千变万化之不同,自返自心,窄而不广,不足以当众机,而投其所问。惟三要能印开此一点心地,包含大千世界,度尽群生。三要为何?乃吾人身、口、意最要最要者也。身则外现威仪,口则随机对答,意则慈悲智慧双运。以此为印,乃能开发心地。所谓印者,即如一官必有一印。有此印则无远不至,任我纵横开发,谁敢碍我。盖人能至体中玄上要则自能知此三要之印,本来已具,我今用此印,而开我心地,广大无边。凡一切料拣、与夺、权实、照用、宾主,何必拟议,而自然历历分明,当机即用。即有志必欲为佛为祖者,皆来投诚□归依,而受我三玄九要印开朱点之妙。彼未入此门者不必论,已入此门者都在此三玄九要之内。我已历过三玄九要,彼学者能到某玄某要者,我即知之。或超入即得体中玄要者,斯为上智。或超入即得意中玄要者,斯为中智。或入而得句中玄要者,斯为下智。而引之前进,则孰有能逃我洞鉴之外。盖惟此三要能印开心地,而能为佛祖之师,则视彼得意中玄要者,岂不窄乎?再视彼得句中玄要者,岂不更窄乎?盖三玄九要法门,乃宗门至要,即《楞严经》所谓密因修证,体中玄上要即是大佛顶。惟是密因,故玄有三,而要有九,乃此心返本还源之路,不是执定一法进修,乃悟此心。即心即法,即法即心,惟此一真我而矣。惟此真我,即是听法的人而已矣。所以临济公乃曰:大凡演唱宗乘,一句中须具三玄,一玄须有三要。有权有实,有照有用。汝等诸人作么生会?难道一喝及云苍天苍天几句无理路言句,即算会么?乃济公与人据实商量此密因修证,不是一问答,一转语,便算作能会。如能细细清楚,明白说破玄要,许他一喝。若遇来问者便喝,这一喝,值得什么?或曰:闻老人所解三玄三要,与历代古来禅师自汾阳以下大不相同。然一句一字,著实清楚,令人佩服。但不知当年临济公果是此意否?曰:若要我之所解,必与临济公之意相合,上下千古,岁月遥远,谁为证据。然读其言,玩其意,非细细详察,不知是会,而以无理路句一例会,恐辜负济公婆心。盖入此道者,即顿悟后,亦有渐入,岂能如龙女顿悟顿成。即赵州至四十年才打成一片。初祖谓二祖曰:心如墙壁自然入道。玩这入字,可见其有渐进也。古德云:侍师多年,渐臻玄奥。又云:谛当甚谛当,管保老兄未彻在。未至彻时,还有进步。经云:贤圣以无为法而有差别,于《楞严》则直指出密因修证。又云:理虽顿悟,事要渐修。文殊赞观音自闻闻法门曰:岂惟观世音,我亦从此入。又赞曰:此是微尘佛,一路涅槃门。


    盖三玄九要,乃一路涅槃。至大佛顶,始为究竟。乃要人详察,据实商量,不可于他三句之外,另生怪异奇特之想。只还他一句一字的本义,岂可笼统一句话,就算会得,岂不令人失笑,只要据实而论,能依此修行,管保成佛去,何必问济公之意相合不相合也。


    临济公示寂时,谓吾灭后,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。三圣出曰: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。公曰:以后有人问你向他道什么?若湛愚老人在当时,便叉手向前曰:道这个。临济公自然瞑目而去。谁料三圣便喝。公曰:谁知吾正法眼藏,向这瞎驴边灭却。临济公一生喝人,如何示寂时,赚此一喝。盖临济公所主在这说法听法能喝的人,不在喝上,若在喝上追寻,则失却此人矣。所以三圣后不特特提出此人以接济宗之旨,公早已知之,真可痛惜。则后来惟以喝为事者,不谓之瞎驴不可也。


    学者将三玄九要,细细反覆详审清楚,原来乃一现成返本还源之理,并非造作。后观察十方三世诸佛,并历代祖师禅师,及大菩萨诸辟支缘觉声闻境界,无不了然。彼一有言句,或有理路,或无理路,凡五宗同异差别,便知其落处。若夫二十五圆通,二十五轮转,四十五圣位,并十地,至于等觉妙觉,十住十信十回向等修行之门,皆不能出我掌握之中。以至天魔外道,种种不能悉举。如《楞严》五十阴魔所执之病,不必用心照察,自能悉知。能入此玄要之门,则成佛有期,而人都忽略看过,真可谓鲁莽极矣。犹自称济宗儿孙,不亦愧乎?

 

十五、漫谈参禅


    参禅,是学佛人修行办道的正行正道。但参禅一事,口说是容易,只要一念清净,时刻反省内照,乃至保持当念孙明历历,在行为上,任运腾腾,腾腾任运。如果掉举妄动太盛,参一个话头,就能有了悟之期,斩断生死命根,而得自在解脱。可是我们从无始以来,就在三界里生生死死,无穷无尽地流转,在用功的时候,就是有信心有决心,也难免有烦恼习气,业障事缘等种种障碍现前,若无助道对治,虽说念起即觉,觉之即无,久久忘缘,自成一片,可是事缘业障现前,有时也很难不随其事缘业障境相所转。有这些障缘,以至时光空过,岁月因循,染缘易就,道业难成,甚或一生虚度,真可痛惜!假使我们自己口头上说参禅,心识身行也心真参,并且多数时间确在参究,还要求有所证悟,就用功办道上来讲,不管省悟有否,都是有功德的,但在见性成佛上说,还是一生空过了!为什么会这样呢?我觉得很多参禅者之所以失败,就在于不注重修助行助道来扶持正行正道。所以我想谈一谈参禅者在认识上和实践上所应该采取的正确态度。

 

(一)相信业果无我


    诸佛依二谛说法,二谛就是真谛和俗谛。谛,就是真实不虚。据教典上讲,俗谛明世间一切都是因缘和合而假有,真谛明胜义谛一切皆空。


    俗谛上一切因缘之有都是由自所造业和共所造业因而生起现有,学佛人必须深信因果历然,善因善业必招善果善报,恶因恶行必招恶果善恶,有原因必有结果。如《因果经》说:‘欲知过去因者,见其现在果;欲知未来果者,见其现在因。'《涅槃经》说:‘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,三世因果,循环不失,此生空过,后无追悔。'《优婆塞戒经》说:‘若善男子,有人不解如是业缘,无量世中流转生死,虽生非想非非想处,寿八万劫,福尽还堕三恶道故。佛告善男子,一切模画无胜于意,意画烦恼,烦恼画业,业则画身。'经教上这些教导,都说明了我们正报身、依报世界,一切一切,都是由造业受果而自作自受,因果历然。所以如来在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》等经律中说:‘假使百千劫,所作业不亡,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'相信因果道理,以因果历然为自己的指导思想,则自己在任何环境,都能端身正意,不作损人利己之事,令自己的身语意,也就是语言、思想、行为都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则一切违缘事缘业障等妨碍自己修行正道的阻力就会减少,以至于完全消除。《阿毗昙杂心论》说:‘业能庄饰世,趣趣各处处,是以当思业,求离世解脱。'对业果决定一切的道理深信不疑,最要紧的就是要与自己身口意三业具体地结合起来,随时所作所为不违背因果规律,自然能得受用,使参禅正道无碍前进。对于因果道理有坚定信念之后,久而久之,自然达到达磨大师教导的‘亦不睹恶而生嫌,亦不观善而勤措'的境界。此即禅门所谓的因果观也。


    既知世俗谛的因果法则为业行因缘而决定,由此而推之假有如幻如化,所有一切都无实体主宰。此理由圣人无漏智慧亲证所知而说,是圣人所证真实义,所以名胜义谛、圣谛、第一义谛等。‘我',是常一主宰的意思。对于自身,执有常一主宰的作用,就是人我执。对于一切,也就是万事万物,执有常一主宰的体性,就是法我执。换句话说,对自己执有此我,谓之自我,于他有情执有我体,谓之他我。但观察思维人身,是由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五蕴组织而成,是假和合而有,无常一主宰的我体。法亦如是,总为因缘和合生起显现,亦无常一主宰的我体。既无人我,亦无法我,则无自我他我,乃至种种不变的自性执,都彻底瓦解冰消了。此是圣人无漏智亲证亲知,故佛说通达无我法者,如来说名真实菩萨。人法都无我性,所以它成三法印的一印。一、诸行无常印,行是迁流的意义,谓一切有为法,念念生灭而无常,是为诸行无常印。二、诸法无我印,行字局限于有为法,法则通于无为法,言一切有为无为诸法中无有我的实体,是诸法无我印。三、涅槃寂静印,言涅槃之法,灭生死之苦而为无为寂静,是涅槃寂静印。印是楷定、决定、不变的意思,无常、无我、涅槃寂静,是佛教中印证一切法的三原则。如果某经所说法义合乎三法印,就是佛法;如果所说不合乎三法印,就不是佛法,是魔所说,是伪教假经。《大智度论》卷二十二及其它经论都阐明此义。


    了解无我以后,就可以独立自在自主,积极地培植福德智慧二资粮,确知一切所作,都是在自己第八识中种下种子,清净种子越多,转染成净的力量就越大。如果执著有我,我是常一固定的,那就不可转变,作什么也没用,乃至妄执为善亦死,为恶亦死,死了死了,一切都了,那还有什么道需要修,有什么善要作。弄得不好,就堕于常见断见中去,犹其堕于断灭见中,那真太可悲了,不堪设想!故佛说:宁起常见如须弥山,不可起断见如芥子许!

 

(二)思念无常及诸苦


    学佛的人,认为宇宙人生是无常的痛苦的。因为是无常的痛苦的,所以要修道解脱痛苦,一积极的修行办道,以求不因懈怠而堕落。这就要有无常的觉悟,就是要时刻思念无常。世间一切法,生灭迁流刹那不住,谓之无常。《涅槃经》说:‘是身无常,念念不住,犹如电光、瀑水、幻类。'《大智度论》说:‘一切有为法无常者,新新生灭故,属因缘故。'《六祖坛经》说:‘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。'有为诸法,依因缘之和合而生起,故说之为生;依因缘之离散而消灭,故说之为灭。故知一切有为法都是生灭变异,虚伪无主。如是观察,能自警真实参究,弃舍生死死生,生生死死如旋火轮似的无休止的流转。


    在思维无常方面,特别要思维三种死殁无常:1、思维决定要死,想死无常决定要来,没有办法躲避退却,因为自己从长期观察中得知,任受何等之身,定皆有死。《无常经》说:‘无上诸世尊,独觉声闻众,尚舍无常身,何况诸凡夫。'经中还说:‘住于何处死不入,如是方所定非有,空中非有海中无,亦非可住诸世间。'这就是说:住于任何环境中死殁都是逃不脱的。如是从多种道理思维死殁无常必来,就能对世间的财色名利等消沉厌倦而精进办道。2、思维死无定期,今天以后,百年以前,其死已定,但在中间何日而来,亦无定期。即在今日死与不死,俱无决定,谁也保证不了。修行办道人,应具有今日或明日必死的观念,这样就不会专为自身谋求长寿久住的所需,而积极地作善修福培慧,利乐一切有情。若于日日中能起死无定期的观念,则修行办道就会更积极,用功更亲切。故日日中定须发起必死之心,以促进自己的道业。3、思维死时什么都带不去,这世间一切名利财物,地位权势,一切的一切,都不能带走一丝一毫,除开自己所作的善恶业之外,其余的一切,既挽救不了自己的死,也一点带不走。俗话说,万般将不去,唯有业随身!将死时虽有极亲爱的人,诸如俱生骨肉父母儿女亲戚好友,以极大怜爱而相围绕呼嚎,亦须弃舍而死去,现世法中一切圆满之事皆必弃舍而去。思维死时什么都带不去,唯有业随身,大大可以警惕自己的道心,而积极修行办道。所谓八风(利、衰、毁、誉、称、讥、苦、乐)不动,三受(苦、乐、舍)寂然者,思维无常就可能做到,至少可以减轻贪著,确认唯法是依,唯法是靠,死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了,何况其余诸事!‘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,生灭灭已,寂静为乐'。参禅办道的人宜慎思之。


    其次是思维诸苦。苦是逼迫的意思,我们领受的一切东西,都有逼恼身心的痛苦,不过轻重不同。如三苦中的苦苦、坏苦容易感受,第三行苦,就不容易感觉,而且往往以为是乐而领受之。八苦中的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怨憎会、五蕴炽盛苦,是比较容易感觉,都希望自己不发生这些痛苦,但谁也免不了。如《五王经》说佛为五王说法,‘人生在世,常有无量众苦切身,今粗为汝等略说八苦,何谓八苦?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爱别离苦、求不得苦、怨憎会苦、忧悲恼苦,是为八苦也。'在诸苦中,都是以我见为根本,而生起贪嗔痴等烦恼,特别是从贪欲起,多欲希作诸业为苦。由贪爱世间名利恭敬,色欲财宝,以致生死轮回,轮转六趣。天中死,人中生。人中死,天中生。天中死,生地狱中。地狱中死,生天上。天上死,生饿鬼中。饿鬼中死,还生天上。天上死,生畜生中。畜生中死,生天上。天上死,还生天上。地狱饿鬼畜生亦如是。欲界中死,色界中生。色界中死,欲界中生。欲界中死,无色界中生。无色界中死,欲界中生。欲界中死,欲界中生。色界无色界亦如是。生死流转,都以贪欲为因,招感生死苦果。所以佛在《八大人觉经》里说:‘生死疲劳,从贪欲起。'《法华经·譬喻品》说:‘诸苦所因,贪欲为本。若灭贪欲,无所依止。'又说:‘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。'临济禅师也说:‘大德,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,此不是你久停住处。无常杀鬼,一刹那间,不择贵贱老少,你要与祖佛不别,但莫外求。'《八大人觉经》又说:‘少欲无为,身心自在。'修习少欲之人,心则坦然,无所忧畏。少欲既能生诸功德,无欲则更受无尽利益。多求增长罪恶,常念知足,则能安贫守道,惟修行办道是业,经常思念苦,则会渐渐减少对世间的种种贪求而离苦自乐。以此助道,扶持参禅正道,必能证悟解脱,永不受生死疲劳轮转不休之苦,岂不快哉!

 

(三)发求解脱心和菩提心


    既知诸行无常,有漏皆苦,三界如火宅,不可久安住,则当发起希求解脱之心,亦名出离心,即出离三界之心。解脱者,解谓离缚,脱谓自在。我们在三界生死中流转,受烦恼业力的缠缚,永不自在。今欲得自在,就必须解脱生死中的烦恼及业。其方便之法,必须见五取蕴苦所有过患,和观察思维三界过患发起极欲舍离之心,则于苦集之法,不起欲得的追求。如《四百论》说:‘谁于此无厌,彼岂爱寂静?如贪著自家,难出此三有(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,即三界)。'故要解脱生死,必须于有漏生死法生起极大厌离心,不起烦恼,不造生死业,断除能系缚的法,才能得到解脱。《顿悟入道要门论》说:‘问:欲修何法,即得解脱?答:唯有顿悟一门即得解脱。云何顿悟?答:顿者顿除妄念,悟者吾无所得。'


    人身是最难得的,是最宝贵的,是得解脱成佛道的最好最优越的条件。请注意,释迦世尊是在人间成佛的,人身是尊贵难得之宝。但人身难得而易失,如《菩萨处胎经》卷六说:‘盲龟浮木孔,时时犹可值,人一失命根,亿劫复难是。海水深广大,三百三十六,一针投海中,求之尚可得,一失人身命,难得过于是。'《大乘庄严经论》也说:‘离诸难亦难,生于人间难,既得离诸难,应当常精进。'世间三有的一切对我们来说,其现起的万物事象,名闻利养,都对我们有诱惑力。由于我执无明贪欲等的系缚,就支配我们去追求、逐取,顺意事起贪爱,违意事起嗔恚,起惑造业,乃至悭吝己物,贪求人财,嫉妒其富,嗔恨其贵,起诸邪见,拨无因果,好勇斗狠,欺老淩幼,由此父子不和,夫妻反目。不但造业受生流转三有,而且恶业多,善业少,失却了难得的人身。堕三恶趣中,更无顺境,不知为善,复得人身的机会就难上难了!所以在此既得难得的人身的基础上,应当善自珍重,常勤精进,修行办道。《念处经》说:‘诸烦恼所依,独一谓懈怠;谁有一懈怠,俾便无诸法。'懈怠是令人堕落的堕下法。《菩萨本行经》说,‘夫懈怠者,众行之累。居家庭懈怠,则衣食不供,产业不举。出家懈怠,不能出离生死之苦。'希求解脱的人,必须断除懈怠,无间断地常行精进。《成唯识论》说,勤谓精进,于善恶品修断事中勇悍为性。对治懈怠,满善为业。慈恩大师《上生经疏》说:‘精谓精纯,无恶杂故;进谓升进,不懈怠故。'参禅办道的人,决不能懈怠,若悠悠忽忽,一生空过无成,如《华严经》说:‘如钻燧求火,未出而数息,火势随止灭,懈怠者亦然。'必常行精进,才能破除烦恼,断除恶行,摧伏四魔(烦恼、五阴、死、自在天),克己造修,直至超出生死,得大利乐而后已。


    其次发菩提心。参禅办道的人,由于既学佛法,知道世间是苦,于生死流转,受尽痛苦,希求解脱,发解脱心、出离心,这是正确的发心,正确的念行。但是不知佛法,没有学习过佛法的人,不可胜数,他们都不知诸行无常,三界是苦,不求解脱,即使有心想解脱痛苦,也不知怎样才能解脱。有些人则争名□夺利,人我是非,互相倾轧,利己害人之事,无所不为。有的人虽然学习了一些佛法,皈依了三宝,也愿意做一个很好的佛教徒,但于解脱入门不知方便,好者虽不作损人利己的坏事,做一些造善因求善果的有漏因缘,还是生死流浪,可以说是既到宝山,空手而归。对于这些人,参禅求解脱者,岂能不发菩提心而度脱他们。所以在自己发起解脱心之后,还应该发大菩提心,令诸众生,觉生死者,舍离五欲,修行圣道。


    菩提心,既无上正等正觉之心。《智度论》卷四十一说:‘菩萨初发心,缘无上道,我当作佛,是名菩提心。'简单地说,就是为利有情愿成佛。


    菩提心有两种:一、缘事菩提心,是以四弘誓愿为体。1 .众生无边誓愿度,念一切众生悉有佛性而发愿度之,令入大般涅槃,此为饶益有情戒,亦是恩德之心,亦是因缘佛性,亦是应身菩提之因。2.烦恼无尽誓愿断,愿求自断无边的烦恼,是摄律仪戒,亦是断德之心,正因佛性,法身菩提之因。3.法门无量誓愿学,愿求觉知无尽的佛法,是摄善法戒,智德之心,了因佛性,报身菩提之因。4.佛道无上誓愿成,是愿求证得无上佛果菩提。由前三行愿具足成就而证得三身圆满的菩提,不住生死,不住涅槃而广利益一切有情。二、缘理菩提心,一切诸法,本来寂灭,安住于此中道实相而成上求下化的愿行,是为最上菩提心。诸经论开导菩提心的教说很多,参究之士,应当广为阅读修学。但是经里说,任何发菩提心的人,各自可以发起很多不同的愿行,而四弘誓愿是菩萨的通愿,每个发菩提心的人都必须发心修学此四弘誓愿,才能称为菩萨。


    发起菩提心,必须修大慈大悲,对众生与乐拔苦,才能平等对待,怨亲平等,慈心普度;在身语意三业,常修四无量心、四摄法门、六波罗蜜等一切修行,主要靠精进才能成就。如《遗教经》说:‘汝等比丘,若勤精进,则事无难者。是故汝等当勤精进,譬如小水常流,则能穿石。若行者之心,数数懈废,譬如钻火,未熟而息,虽欲得火,火难可得。是名精进。'


    《菩萨善戒经》把精进分为三种:一、庄严精进。即菩萨发心精勤修习,一切梵行,庄严道果,复为教化众生,于三界中,亦现受生,由慈悲故,乃至入地狱,代其受苦,心不休息,是名庄严精进。二、摄善法精进。谓菩萨既修六度梵行,不为烦恼恶业邪见之所倾动,摄持世间出世间一切善法,心不放逸,是名摄善法精进。三、利乐众生精进。谓菩萨于一切时修习圣道利益,于一切众生,以种种教法而化导之,都使之断灭恶因,成就善果。在时间上虽经历尘劫,心不疲倦,是名利益众生精进。《菩萨本行经》说:‘直至成佛,皆由精进。'参禅的人,既发菩提心,当遵如来教导而修行菩萨道。

 

(四)坚持禁戒


    从教理上讲,戒定慧三学,是修行的总纲。戒定慧三,摄尽六度等法门,故《摄大乘论》称为增上引生心学。戒学是定慧所依,由戒学为增上引生心学,即定学。心学为增上引生慧学,慧学为增上引证涅槃成满菩提。三学以顺益义,为胜因义,故名增上。广如《瑜伽师地论》说。参禅之士,为了参究易成,若不护持禁戒,不但参禅,修持别的任何法门,也不会得成就。世尊在《涅槃经》里说:‘若不能持禁戒,云何当得见于佛性,一切众生虽有佛性,要因持戒,然后乃见,因见佛性,得成阿耨菩提。'见性成佛者,即见自己本有的佛性,若不持戒,见性成佛就成了空话。《涅槃经》还说:‘欲见佛性,证大涅槃,必须深心修持净戒。若毁净戒,是魔眷属,非我弟子。'《大品经》祖:‘我若不持戒,当堕三恶道中,尚不得人身,况能成就众生,净佛国土,具一切种智。'《大智度论》说:‘若人弃舍此戒,虽入山苦行,食果服药,与禽兽何异?若人虽处高堂大殿,好衣美食,而能持戒者,得生好处及得道果。'佛陀在这些经文里教育没导说,如果在家出家所受诸戒,如五戒、十戒、二百五十戒、菩萨三聚净戒等,悉能圆满护持,是真佛子,开佛性门,入涅槃道。如果不守持禁戒,堕三恶趣中,连人身都保不住,那里还能参禅开悟,成就众生,严净佛土!参禅之土,应当慎思,在参究时决不可忘掉持戒,借口参禅人不拘小节,胡作非为,死堕恶趣,岂不痛哉!持戒是入道的正门,菩提的真因,功德殊胜,未可思议,慎思慎思!


    《华严经》说:‘戒是无上菩提本,应当具足持净戒,若能坚持于禁戒,是则如来所赞叹。'戒是获得无上正等正觉大菩提的根本,根本不固,一切难成。如建筑房屋,地基不巩固,一遇风雨则易倒塌。


    佛陀在《遗教经》说:‘汝等比丘,于我灭后,当珍重尊敬波罗提木叉。'波罗提木叉,即戒律,又译为别解脱,或译处处解脱。七众佛弟子所受的戒律,能免过非各别解脱身口七支的恶业,所以名别解脱。如来又说:‘如暗遇明,如贫得宝。当知此则是汝等大师。若我住世无异此也。'这是如来最后的教诫,说戒是正顺解脱的根本,持戒则等于佛住世,戒就是佛弟子的大师。大师者佛也。能善教授教诫弟子一切应作不应作事,能化导无量众生,令至涅槃菩提,故名大师。世尊还说:‘戒是正顺解脱之本,故名波罗提木叉,因此此戒,得生诸禅定,及灭苦智慧。'四百四病为身苦,忧愁嫉妒等为心苦,总合二种,名为内苦。恶贼虎狼等害及风雨寒暑等灾为外苦。持戒就能起消灭内外种种苦的无漏智慧。如来立教,其法有三:一曰戒律,二曰禅定,三曰智慧。然非戒无以生定,非定无以生慧,三法相依,不可缺一。所以如来又说:‘是故比丘,当持净戒,勿令毁缺。若人能持净戒,是则能生善法。若无净戒,诸善功德皆不得生。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稳功德之所住处。'五戒十善,是世间的善法,三学六度是出世间善法,虽有浅深瘥别,但皆为顺理益己之法,故名善法。所言功德者,善法有资润福利之功,故名为功,此功是其善行家之德,名为功德。若无净戒,诸善功德皆不得生。因此可知持戒是第一安稳功德之所住处。


    持戒要注意小恶,谨防慎之,则不至造大恶而无以防范,以致不欲作而违心作之。《涅槃经》中说:‘莫轻小恶,以为无殃,水滴虽微,渐盈大器。'


    《大智度论》说:‘若求大利,当坚持戒,如惜重宝,如护身命,以戒是一切善法住处。'


    千经万论赞叹持戒的殊胜功德,毁戒则是损坏一切功德而堕三恶趣之因。故参禅办道之士,应当遵佛教导,深思持戒功德,毁戒过患,小心谨慎地护持净戒。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。'这是佛陀在戒律中的教导,修行办道的佛子,应当依教奉行。

 

(五)参□究


    参禅的参,就是要追虑审究,穷玄极妙,必使自己悟得本来面目,见性成佛。其方便之法,行住坐卧,不离这个,起心即乖,动念即错。起心动念,必也觉破,就体消停,久久忘缘,自成一片。在方便法门上,有结跏趺端身正坐参究,及历缘任运,无住、无心、无念、任运腾腾、腾腾任运,无处不在参究。如六祖说:‘兀兀不修善,腾腾不作恶,寂寂断见闻,荡荡心无著。'兀兀即不动,腾腾即自在无为,寂寂即安静孤明,荡荡心无著,就是坦坦平平,心无所住。六祖为了针对欲得会道,必须坐禅的看法,而说‘道由心悟,岂在坐耶。'其所谓禅者,乃四禅八定之禅,非参禅的最上乘禅。不可妄执以为参禅不须静坐,切莫迷执罢参恣纵自由放任,那是极其可悲痛的!六祖临入灭时,亦‘端坐至三更,忽谓门人曰:“吾行矣。”奄然迁化。'六祖如是,岂不坐耶?结跏趺坐与参禅得成就有极重要的关系,这是佛陀倡导的最殊胜的安稳坐,又称之为狮子坐。


    《大智度论》卷七说:‘问曰:“多有坐法,佛何以唯用结跏趺坐?”答曰:“诸坐法中,结跏趺坐最安稳,不疲极。此是坐禅人坐法。摄持手足,心亦不散。又于一切四种身仪中最安稳。此是禅坐,取道法坐。魔王见之,其心忧怖。如此坐者,出家人法。在林树下结跏趺坐,众人见之,皆大欢喜,知此道人,必当取道。如偈说:若结跏趺坐,身安入三昧,威德人敬仰,如日照天下。除睡懒覆心,身轻不疲懈。觉悟亦轻便,安坐如龙蟠。见结跏趺坐,魔王亦愁怖,何况入道人,安坐不倾动。以是故结跏趺坐。复次,佛教弟子应如是坐。有外道辈,或常翘足求道,或常立,或荷足,如是狂狷,心没邪海,形不安稳。以是故佛教弟子结跏趺直身坐。何以故?直身心易正故。其身直坐,则心不懒。端心正意,系念在前,若心驰散,摄之令还,欲入三昧故。种种驰念,皆亦摄之。如是系念,入三昧王三昧。”'


    如来常在经里说:诸弟子不要打扰我,我要三日入定,七日入定,九十日入定。如来常在定,无有不定时。为什么还要三天入定乃至九十天入定呢?无非是示现此事,为弟子们作榜样。


    禅宗西天第十祖胁尊者,修行精苦,未尝寝寐,昼夜胁不至席,以故得号胁尊者。


    中华初祖达磨大师,于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,人莫测之,谓之壁观婆罗门。


    四祖道信大师,摄心无寐,胁不至席者六十年。


    福州长庆慧棱禅师,历参禅苑,往来雪峰、玄沙,十二年间,坐破七个蒲团。一日卷帘,忽大悟。


    参禅大德,重视并主张打坐的范例很多,不一一例举。古人说,坐破是悟门中事,悟者,只管打坐。坐禅的当体,是作参,行参受用三昧。一时打坐,一时佛;一日打坐,一日佛;一生打坐,一生佛。然后做到行亦禅,坐亦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,可谓禅与生活打成一片了。


    下面说参禅用功的事。不取向上玄谈,唯取做功夫吃紧处。做功夫时,无论是坐习或行住等,皆以即心即佛,无心是道,历历为正道。其方便法门略说三种:一、觉察。做功夫时,平常绝念,提防念起,一念才生,便与觉破,前念觉得破,后念不生。此之觉智,亦不须用,妄觉得俱忘,名曰无心。故祖师说,不怕无起,只恐觉迟。又说,不用求真,唯须息见。此即息妄功夫。二、休歇。做功夫时,不思善,不思恶,心起便休,遇缘便歇。古人说,一条白练去,冷湫湫地去,古庙香炉去,直得绝廉纤,离分别,如痴如兀,方有少分相应。此是休歇功夫。三、泯心存镜。做功夫时,于一切妄念俱息,不顾外境,但自息心。妄心已息,何害有境。如庞公云:‘但自无心于万物,何妨万物常围绕。'此是泯心存境息妄功夫。


    如果对上述用功的方便法门用不上,可以参一则与自己相应的话头,如‘狗子无佛性'、‘庭前柏树子'、‘须弥山'、‘麻三斤'、‘干屎橛'、‘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'、‘我的本来面目',等用心参究。


    大慧宗杲禅师,特别提倡参‘狗子无佛性',著重在‘无'字上参,通身起个疑团,参个无字,昼夜提撕,莫作虚无会,莫作有无会。行住坐卧,穿衣吃饭,屙屎放尿,心心相顾,猛著精彩,守个无字,日久岁深,打成一片,忽然心华顿发,悟佛祖之机,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,便会开大口,到这里,说甚阎王老子,千圣也奈何不了。这是绝后再苏。此义在《曹洞临济参禅方法的差异》一节中已详说,今不再述。


    元天目高峰原妙参禅说:‘若谓著实参禅,决须具足三要:第一、要有大信根。明知此事,如靠一座须弥山。第二、要有大愤志。如遇杀父冤贼,直欲便与一刀两段。第三、要有大疑情。如暗地做了一件极事,正在欲露未露之时。十二时中,果能具此三要,管取克日成功,不怕瓮中走鳖。苟缺其一,譬如折足之鼎,终成废器。'


    中峰和尚说:‘坐禅别无用心处,只十二时中,放下一切尘劳妄想境,常自心如虚空,毫发计使无他念。若得自心清净,还不思善,不思恶,正当与么时,如何是我父母未生以前本来面目?如是看,若工夫一片成,自然得有悟人。何名坐禅?外于一切善恶境界,心心不起名为坐,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。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,便于心上生心,向外求佛,著相修行,皆是恶法,非菩萨道。'


    朝鲜西山大师退隐说:‘凡本参公案上,切心做功夫,如鸡抱卵,如猫捕鼠,如饥思食,如渴思水,如儿忆母,必有透彻之期。参禅须具三要:一有大信根,二有大愤志,三有大疑情,苟缺其一,如折足之鼎,终成废器。'


    总起来说,凡欲成佛,不染一物。最初要发起一个坚强地死心,看破世界身心都是假缘,无实主宰,若不发明本具的大事,则生死不破。既生死心不破,无常杀鬼念念不停,却如何排遣?将破生死心一念,作个敲门砖子,猛著精彩,不顾身命,不望人救,不生别念,不肯暂止,直到以悟为则。


    做功夫贵在起疑情,什么是疑情?如生不知何来,不得不疑来处。死知何去,不得不疑去处。生关窍不破。则疑情顿发,结在眉睫上,放亦不下,迁亦不去,忽然一朝扑破疑团,生死二字,是什么闲家具!古德所谓大疑大悟,小疑小悟,不疑不悟者此也。


    做功夫最怕耽著静境,做人困于枯寂,不知不觉。动境生厌,静境安然。原因是行人一向处于喧闹的环境,一与静境相应,如吃适合口胃的东西,则生耽著。又如人倦久喜睡,久久堕于无知,落于松散懈怠而不自觉得。


    做功夫要中正劲挺,不近人情。如果循情应对,则功夫做不上,不但做不上,日久月深,则必成为随顺流俗的阿师。


    做功夫疑团得力时,看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,行不知行,坐不知坐,东西南北不辨,通身内外只是一个疑团。疑团不破,誓不罢休。


    做功夫举话头时,要历历明明,话头若失,立即再举,不破话头誓不甘休。不然则坐在鬼窟里,昏昏沉沈过了一生,有何所益。


    做功夫切莫通道不须参,若不参便云已得理,此则是天生弥勒,自然释迦。此辈名为可怜悯者,临命终时,手忙脚乱,悔之何及!


    做功夫时,不得将心待悟,若将心待悟,终不得悟,只须逼拶令悟。若大悟时,如莲花开,如大梦忽觉。看话头真切,逼拶心意,时节因缘会合时自悟。悟时如拨云见天而廓落无依,天旋地转,又是一番境界。


    黄檗禅师说:‘尘劳迥脱事非常,紧把绳头做一场,不是一番寒彻骨,争得梅花扑鼻香。'此语最亲切,若将此偈时时警策,功夫自然做得上了。


    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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