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严宗三祖法藏身世的新资料——兼述龙门石窟中的外国人造像

关于法藏的身世，唐秘书少监阎朝隐《大唐大荐福寺故大德康藏法师之碑》、崔致远《唐大荐福寺故寺主翻经大德法藏和尚传》及《宋高僧传·法藏传》等所言至略。十年前，因调查龙门碑刻资料，发现法藏造像四处，祖坟题刻一处，皆可补僧传之阙，兹介绍如下：

1.在魏字洞有小龛，造像记云：“法藏为父母、兄弟姊妹，又为胜蛮，敬造弥陀像一龛。乾封二年（667）四月十五日。”

2.在考龙窝上方有一唐初小洞，内题造像者名字有韩曳云、司徒端、刘彦举、康法藏……等三十八人，造像时间在唐高宗初期。

3，在宾阳洞《伊阙佛龛之碑》上部的垂直断壁上，有二排优填王像小洞，高宽深皆在二米左右，时间均属唐高宗早期。每洞均有镌造者姓名，共十二小洞，其中题“法藏供养”二处。

4.祖坟题刻在宾阳洞区，应是长安元年（701）法藏母亲去世后追刻的。文云：

“次西边坟，

祖婆康氏，右麟德二年（665）八月亡。

祖父俱子，右上元二年（675）五月亡。其年八月葬在洛州河南县龙门乡孙村西一里。父德启合葬记。孙男法藏。阿抒、无泰、惠琳，孙男崇基、万岁。

父德启，右去垂拱三年（687）七月七日。

母尹氏，右去长安元年（701）十一月廿九日亡。”

文中之年、月、日字均用武则天新字。

综观上述资料，知法藏祖父名康俱子，祖母康氏，皆康居国人（今苏联中亚撒马尔罕）。父名康德启，母系汉人，为尹氏。阎《碑》云；“祖自康居来朝，父谧，皇朝赠左侍中。”谧、启音相近，可能是异译。“赠左侍中”，题刻未言及此。

上元二年（675）八月康德启将其亡父、母合葬于“洛州河南县龙门孙村西一里。”显然康俱子一家久居洛阳。

法藏兄弟姐妹共六人。即男：万岁、法藏、崇基。女：阿抒、无泰、惠琳。

法藏于乾封二年（667）造阿弥陀像龛时，虚令二十五岁，则胜蛮应是他的妻子。

依崔致远《传》云：“至咸亨元年（670），荣国夫人奄归冥路，则天皇后广树福田度人，则择上达僧，舍宅乃成‘太原寺’。于是受顾托者连状荐推。帝诺曰：‘俞仍隶新刹’。”则可知法藏时虚令二十八岁乃隶僧籍。

《传》云：“法藏本资西胤，雅善梵言；生寓东华，精详汉字。故初承日照（即地婆诃罗），则高山擅价；后从喜学（即实叉难陀），则至海腾功。”法藏虽系康居人，但已是第三代旅居洛阳，母尹氏又是汉人，所以法藏语兼梵汉，又遇名师日照和喜学的指导，故于翻经事业，尤多贡献，“至海腾功”。日照葬于龙门香山寺（公元687年），武则天之侄梁王武三思是香山寺功德主。

永隆元年（680），法藏觐亲于夏川，时其父母尚健在。神龙元年（705），中宗以法藏平张易之乱有功，赠鸿胪卿，“尝以三品，固辞固授。遂请回与弟，俾谐荣养。至二年（706）降敕曰：“……宝藏可游击将军行威卫隆平府、左果毅都尉，兼令侍母，不须差使”（《传》第七科）。法藏父德启公元687年去世，其生母也于公元701 年去世。然中宗教令宝藏“不须差使”，“兼令侍母”，则推想德启另有一房夫人在世，生子曰宝藏。还有一种可能，即“遂请回于弟”是“遂请回于子”之误。法藏二十八岁出家，妻子胜蛮，必有子留世。至公元706 年时，其子也应是四十岁左右的人，故中宗命宝藏奉养其母胜蛮也。

法藏的“祖坟题刻”未载其父有何官职。阎《碑》所云其家“累代相承为康居国丞相。祖自康居来朝。父谧，皇朝赠左侍中。”则德启生时，似亦未有官职。然法藏青年时代，四次开窟造像，则经济堪称富裕，由情理推之，德启及法藏青年时代，很有可能从事商业。

则天去世后，中宗为其追福，于东都造“大圣善寺”。公元706年，以尝造圣善寺功，僧慧范、法藏、慧珍等九人并加五品阶，赐爵郡、县公。同年，敕上庸公慧范加银青光禄大夫，充圣善寺主。沙门万岁加朝散大夫，封县公，充都维那。法藏有兄弟名万岁，或即其人。

唐代东都洛阳是一个国际性都市，许多外国的僧侣、商人、使臣、留学生等久居洛阳，在龙门石窟留下了他们活动的遗迹。兹分述如下：

1.龙门东山有吐火罗僧宝隆造像。其题记云：“景云元年（710）九月一日，吐火罗僧宝隆造。”按：吐火罗即巴克特里亚或大夏，其位置相当于今兴都库斯山与阿姆河上游的地区。公元八世纪被阿拉伯所灭。

2.《新罗像龛》，在龙门西山中段明观澜亭遗址南侧。洞深170cm，宽170cm，高190cm，方龛拱门，造像已全部无存。时间当系武周晚期至玄宗前期。

3.赵客师洞南壁上有“殷明先为康胡七人逐恶捺佛，愿造像一区。”康胡即康居国胡人。所谓“逐恶捺佛”，可能是康胡七人抛弃了原来的袄教而改信佛教。

4.宾阳南洞北壁有永徽三年四月“高昌张口、康居口口”残造像记。王惠达洞有总章二年（669）二月十日“高昌张安为亡父敬造”佛龛的造像记。高昌即新疆吐鲁番地区。

5.北市香行造像记中的安僧道、史玄策、康惠澄和北市丝行造像记中的康玄智等人，可能是昭武九姓的康居、安国（布哈拉）、史国（佉沙）的商人。

此外，石牛溪北有“安碎叶”造像，敬善寺区有“使胡子”造像，东山的“胡僧杂树”造像，都应属于昭武九姓国人。

6.石牛溪北有“一文郎将妻扶余氏敬造两区”，应系高丽人造像。

7.古阳洞北壁有“王婆罗门为亡母造像”，则此“王婆罗门”当系天竺国人。

总而言了，宗教徒的往来是历史上国际间交流的一个重要侧面。龙门石窟中的零散资料也说明了这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