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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严法师教话头禅 (三)
2013-05-04 12:41:27 来源:清净莲海佛学网 作者: 【 】 浏览:838次 评论:0

第三篇


〈宗乘七个样子〉讲要

  
  (宗乘1七个样子)为大慧宗杲(一○八九.一一六三)〈示妙明居士李知省伯和〉2的法语,共分七段,说明了参禅者七项须知的事。

 

一、第一个样子——道由心悟,不在言传

  
  道由心悟,不在言传。近年以来学此道者,多弃本逐末,背正投邪。不肯向根脚下推穷,一味在宗师说处着到。纵说得盛水不漏,于本分事上了没交涉。古人不得已,见学者迷头认影,故设方便诱引之,令其自识本地风光,明见本来面目而已,初无实法与人。

  
  成佛所要成的这个「道」,是佛性、智慧,也是般若,或者是涅槃般若智慧。涅槃智慧是要用心体悟的,而不是在于用语言来传播。
  

  宗杲那个时代的人,其实到现在为止也一样,很多人学禅都不是从心上去求,而是从语言、文字上去理解,这等于是背正道而投邪道。事实上,这些人不愿意自己努力用功,向内心发现,相反地,老是向外追求、研究大善知识们所说的话。这些人纵然说得天花乱坠、说得滴水不漏、说得很有逻辑,可是跟他自己的悟道,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  

  过去的这些善知识们,因为看到许多修行人忘掉了自己的头,却只认自己的影子,十分颠倒,所以,不得已而提出了种种方便的、善巧的道理和说法,来诱导这些人,让他们能够回转头来,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,又叫做「本地风光」。

  
  其实这些善知识们,并没有真正把「道」拿给人,因为「道」绝对不可能是由善知识给你的,一定要自己去体悟,因为「道」在自己的心中,不在心外。
  

  这看起来满有意思的,却也满矛盾的,因为中国的禅宗,一向主张不立文字、教外别传,但是中国禅宗的祖师们,所留下来的文字、语录却非常多,每一代的禅师都会留下一些语录,包括我自己。这些文字、语言的开示,是为了说明本来面目,以便引导大家去寻找自己的本来面目。但是,自己的本来面目一定要自己去找,而无法依靠语言文字,也不能依靠其他人的讲解来给予。禅宗所有的纪录言说,都说明了这个道理。

  
  虽然每一代的人都知道不应该从语言文字中去求道,但是大家都还是要从语言文字来理解它。因为我们都是颠倒的凡夫,总认为追求的东西一定是从外边给的,自古以来许多的宗教家、哲学家也都是这么说。但是,禅宗就是要大家破除对外的依赖、对他人的执着,甚至是将对自己内心的执着破除了以后,才能够见到真正的佛性,因此,累得每一代祖师都必须讲同样的话。其实,这些祖师们也是过来人,原来也是向外追求结果,而后他们自己经验到了——不应该对外追求,放下一切,便是现成的。

  
  如江西马祖初好坐禅,后被南岳让和尚将.于他坐禅处磨,马祖从禅定起问:「磨.何为?」让曰:「欲其成镜耳。」马祖笑曰:「磨.岂得成镜耶?」让曰:「磨.既不成镜,坐禅岂得成佛?」盖让和尚尝问马祖:「坐禅何图?」马祖以求成佛答之。教中所谓先以定动后以智拔。马祖闻坐禅岂得成佛之语,方始着忙,遂起作礼致敬曰:「如何即是?」让知其时节因缘已到,始谓之曰:「譬牛驾车,车若不行,打牛即是,打车即是?」又曰:「汝学坐禅,为学坐佛?若学坐禅,禅非坐卧。若学坐佛,佛非定相,于无住法,不应取舍,汝若坐佛,即是杀佛。若执坐相,非达其理。」马祖于言下忽然领旨。
  

  大慧宗杲举了一个例子,江西马祖最初喜好坐禅,后来南岳怀让和尚拿一块砖头,在他坐禅的地方磨了起来。马祖于是从禅定里起来,问怀让和尚说:「你磨砖头做什么?」怀让说:「我想把它磨成镜子。」马祖笑着说:「砖头怎么可能磨成镜子呢?」怀让说:「磨砖既然不能成为镜子,坐禅岂能成佛?」因为怀让和尚曾经问过马祖:「你坐禅是为了什么?」马祖回答:「为了成佛。」
  

  在经教中说:「先以定动,后以智拔。」当马祖听到怀让说「坐禅岂能成佛」这句话,他开始慌忙起来,因此起座向怀让拜了一拜,问:「那应该怎么办?」
  

  怀让知道这个时候因缘已经成熟了,就告诉马祖:「譬如牛驾车子,如果车子不走的话,究竟是打牛还是打车?」又说:「你坐禅是为了学佛呢?还是学禅?禅,这样东西,既不是坐,也不是卧;如果是学佛,佛没有一定的样子,不住于任何一法,不应该取或舍任何一样东西,是不取不舍。你现在如果是坐着想要成佛,那即是杀佛,是把你自己的佛杀了;如果你执着打坐能够成佛的话,根本没办法真正达到这个目的。」马祖听到以后,豁然开悟。
  

  遂问:「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?」
  

  马祖继续再问:「如何用心才能够合于无相三昧?」
  

  「无相三昧」是指「无我相,无人相,无众生相」,以无相为定,不执着任何相,这叫做「三昧」。三昧不一定是打坐时所说的定,而是「即定即慧」的一种三昧,无论是在动或静的时候,心都不会受到内在或是外在的状况所影响,而产生迷惑、混乱的烦恼。这就是以智慧为基础,但还是有心的功能与运作;不过在心的功能产生作用的时候,心仍然是安定的,不会是迷糊、混乱的。然而,一般人心动的时候,不是智慧功能的运作,却是以自我中心为出发点。
  

  让曰:「汝学心地法门,如下种子。我说法要,譬彼天泽。汝缘合故,当见其道。」
  

  怀让又说了一个比喻:「你学心的法门,而这心的法门即是成佛的、开悟的法门。就好象是你自己种下了种子,此是因;而我为你说的法,则如同从天而降的雨露,此是缘。因与缘配合,就应该能够见道了。」
  

  你们现在也在学心的法门,你们自己心里就有这颗种子,而我讲大慧宗杲的语录,等于是在为你们下雨,让种子发芽,因此你们一定能够见道。
  

  又问:「道非色相,云何能见?」让曰:「心地法眼能见乎道,无相三昧亦复然矣。」
  

  马祖又再问:「道不是有形、有相的东西,怎么可能见得到呢?」怀让说:「心的法门不是用我们的肉眼所能看见的,而是要用我们的法眼去见。法眼是智慧眼,那智慧眼是什么?只要把你烦恼的、执着的障碍去除了以后,你的智慧眼、法眼就出现了,这个时候见了道,那便是无相三昧。」

  
  曰:「有成坏否?」让曰:「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也。」前所云方便诱引,此是从上宗乘中第一个样子。妙明居士请依此参。

  
  马祖又问:「道有成、有坏吗?」怀让回答:「如果道有成、有坏、有聚、有散,那你所见的就不是道了,真正的道是不可能有成、坏、聚、散的。」

  
  以上这段开示,是大慧宗杲所讲的第一个样子,主要是告诉我们,「道由心悟,不在言传」。如何才能悟道呢?他虽然讲了好几个比喻,主要还是「无相三昧」,也就是《金刚经》所说的「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」;前三种相是属于空间中的你、我、他,是许多人及众生;第四个寿者相是时间相,也就是在时间里所有的你、我、他。

  
  把这些全部放下,只要放下自我中心,时间相、空间相也就全都没有了,这叫做无相三昧。自我中心是很难放下的,享受禅定的快乐也还是自我中心,那怎么办?用话头。话头是金刚王宝剑,有什么,破什么。破什么?破执着。

  
  对于外在你所依赖的、你所追求的、你所讨厌的、你所逃避的,这是谁?都是自我;而对自己觉得骄傲的、觉得自卑的、觉得非常无奈的,这些全部都是自我,用一句话头就能够把这些对内、对外的自我执着全部粉碎和化解。所以,请大家对话头要有信心。它本身是一把智慧的宝剑,能够帮助你开发智慧、消除烦恼、去除执着。

  
  有一个比喻:话头就像一把火炬,所有的执着、烦恼,就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,如果你这一把火炬用得好的话,所有的雪花在还没有碰到火炬以前,就已经不见了。所以,不要怕妄念多、烦恼重,没有关系,只要用话头就好了。

  
  注1:「宗乘」意为各宗所弘扬的宗义和教典,此处指禅宗。

  
  注2:原载于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卷二十三,《大正藏》第四十七册,九一○.九一一页。

 

二、第二个样子——自家宝藏,何假外求

  
  昔大珠和尚初参马祖,祖问:「从何处来?」曰:「越州大云寺来。」祖曰:「来此拟须何事?」曰:「来求佛法。」祖曰:「自家宝藏不顾,拋家散走作甚么?我这里一物也无,求甚么佛法。」珠遂作礼问:「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?」祖曰:「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。一切具足更无欠少。使用自在何假外求?」珠于言下识自本心,不由知觉。

  
  过去有一位大珠慧海和尚,他第一次见到马祖禅师的时候,马祖问他:「你从何处来?」大珠说:「我从越州的大云寺来。」马祖又问:「你来这里准备做什么?」大珠说:「来求佛法。」

  
  马祖告诉他:「你自己家里有宝藏不好好的照顾,把家丢了到处乱走做什么?我这里什么也没有,你要求什么佛法呢?」大珠于是向马祖顶礼,又问:「那么,哪个是我慧海自家的宝藏呢?」

  
  马祖说:「你现在问我的这个,就是你的宝藏,一切都是具足的,一点也不缺少,使用自在,不需要向外求。」大珠和尚听完这几句话之后,晓得了自心想要开悟的话,其实是自己的事。

  
  后住大珠,凡有扣问,随问而答,打开自己宝藏,运出自己家财,如盘走珠,无障无碍。

  
  大珠是一座山的名字,大珠和尚就住在大珠山。后来凡是有人向他请法,他就会回答:「打开自己的宝藏,运出自己的家财,好象珍珠在盘里滚动,一点障碍都没有。」

  
  曾有僧问:「般若大否?」珠曰:「般若大。」曰:「几许大?」曰:「无边际。」曰:「般若小否?」曰:「般若小。」曰:「几许小?」曰:「看不见。」曰:「何处是?」「何处不是?」

  
  曾经有一个出家人问大珠:「般若大不大?」大珠说:「般若很大。」出家人又问:「究竟有多大?」大珠说:「大到没有边际。」

  
  出家人接着问:「般若是不是很小呢?」大珠说:「是,般若很小。」又问:「究竟小到什么程度呢?」大珠说:「小到看不见。」又问:「又大又小,究竟在哪里可以看到?」大珠反问:「哪个地方不是呢?」

  
  这里所讲的般若,是指无漏的智慧,也就是每个人都有的,自己家里的宝藏。

  
  尔看,他悟得自家宝藏底,还有一星儿实法传授与人否?妙喜常常说与学此道者,若是真实见道之士,如钟在虚,如谷应响,大扣大鸣,小扣小应。

  
  你们看,他悟得自家宝藏后,还有一点点真实的法可以传授给人吗?妙喜——因为大慧宗杲住的地方叫做「妙喜庵」,所以他的号是「妙喜」,他说:「我大慧,常常说给学道的人听,如果一个人真正见道的话,他的智慧功能就像钟悬挂在虚空里,又像山谷里的回响,大叩大鸣,小叩小应。」

  
  这有两层意思,其一、钟悬挂在虚空中,你大大地敲它,它就大声地响,你小小地、轻轻地敲它,它就小声地响。在山谷里,我们大声地喊,传来的是大声的回音,小声地讲话,传来的是小声的回音;其二、大敲大响、小叩小应,这是智慧的功能、慈悲的作用。

  
  近代佛法可伤,为人师者,先以奇特玄妙,蕴在胸襟递相沿袭,口耳传授以为宗旨。如此之流,邪毒人心,不可治疗。古德谓之谤般若人,千佛出世不通忏悔。此是宗门善巧方便诱引学者底第二个样子。妙明居士「决定究竟,当如此样子参」。
  

  「近代」是指在大慧宗杲的时代,学佛的人非常可怜,因为许多身为老师的人,往往先卖弄一些奇怪的、玄妙的现象或动作来表现,然后私底下暗自互相传递、彼此学习、仿效,愈玄妙、愈奇怪,让人家愈听不懂愈好,并且你传我、我传你,用口传、用耳听,以为这就是禅宗的宗旨。
  

  其实象这样的人,他们的心已经中了邪、中了毒,根本没有办法治疗。古时候有善知识说过,像这样的人、这样的老师,是毁谤般若的人,他们甚至在一千尊佛陆续出世时,到每一尊佛前忏悔,都没办法忏清罪业。以上是禅宗的善巧方便,用来引导人们学习修行的第二个样子。
  

  很多人,也可以说是几乎每一个人,对话头不容易产生亲切感和迫切感,更不容易有需要的感觉。因为话头似乎跟自己没有关系。所以,我一定要请大家来用。

  
  刚开始提话头的时候,是用念的,就好象是狗咬棉花絮,一开始咬几下还满好玩的,但它究竟不是肉骨头,咬了几下子,觉得没有味道,便不想咬了。请问,是不是有很多人用话头时,感觉好象在嚼棉花絮,而不是口香糖?你们可能会说,口香糖嚼到最后也一样没有甜味,也会吐掉。
  

  就像吐口香糖一样,因为话头是一句没有意义的话,所以念一念就觉得没意思了。但是话头的方法,是要把我们许多的思考、思想、观念、知识、学问和经验,用一句没有意义的话,把它们逼到死角里,到最后连那个死角都不见的时候,便是开悟了。所以,话头是一项工具。
  

  因此,参话头一定不能违背两项原则:第一是能对治烦恼,第二是要合乎戒、定、慧。

  
  如果话头是可以用头脑去思考、用逻辑去解释、用经验去分析,那这句话头便不容易对治烦恼。因为我们要处理的问题,就是我们自己心中各种不同的执着:对于观念的执着、价值的执着,以及各种各样自己所认为、判断的执着,这些都是烦恼。所以,要用一句没有意义的话,让你无法有想象的空间,这才是最好的工具。
  

  在我们的生活里、书本上,或是每天看电视、听广播时,都可能会遇到一些疑问。譬如当你看见一只鸟飞过去时,突然想:「这只鸟从哪里飞来的?要飞到哪里去?」这能不能算是话头呢?如果头脑里突然出现一个妄念:「今天的晚餐究竟是什么?」于是你开始参:「今天的晚餐是什么?」接着你一定也会想到:「昨天的晚餐是……那今天大概也差不多……」这样就不是话头了。
  

  大慧宗杲告诉我们,每一个人自己都有宝藏,这个宝藏里究竟是什么?是般若。也就是去除了自我中心以后的智慧。而智慧有什么功能?智慧的功能是大叩大鸣、小叩小鸣、不叩不鸣。就像钟一样,大大地敲就大大地响,没有人敲就不响,这说明了智慧不是主观的,而是众生需要什么,它就做什么。
  

  大慧宗杲的开示中说,有一些禅修的老师们喜欢作怪,玩一些神奇的花样、显现一些神奇的动作,好象是玩魔术一样,让人家觉得非常有吸引力。因为普通人会觉得自己做不到的,却有人能做到,就会认为这是有智慧的人;自己看不到的而有人能看到,也会觉得这是已经得道的人。通常所谓「得道的人」,都是奇人异士,奇人是神奇的人,异士则是有特异功能的人。那么,把特异功能当成是得道、获得智慧、般若,以此传播给人们,并且认为这就是佛法,实际上这是谤佛法、谤智慧、谤般若。

  
  中国禅宗的智慧,从外在显现的,是一个平凡的人,不会变成一个有奇能的、特异功能的人,但却是有智慧的人。并非奇人异士,这才是真正悟道的人。倓虚大师的《影尘回忆录》中提到,有人冬天不穿棉袄,而且能够赤脚走在冰雪中,许多人就把他当成是神仙、当成是得道的高僧,因此,有人问倓虚大师:「和尚啊!你能不能冬天不穿棉袄,或是在冰雪上赤着脚走?」
  

  倓虚大师回答:「我不会。我只看到牛、羊到了冬天,身上所穿的跟夏天一样;而鸭子到了冬天,可以在冰雪上走得很快乐。」那么是不是牛、羊、鸭都悟道了?虽然练气功、练内功可以练成那样,但是跟智慧或般若没有关系。
  

  神通就是神异,不一定与开悟有关,也不一定与智慧有关。有的人因为修禅定而得到神通,有的人是过去生修得神通,或是在神道或天道,所以这一生余势还在,也就是神通力延续了下来,不一定是在这一生修的。也有些神通是用持咒、画符而产生,当持咒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有一种异象出现,或者是利用符令,例如在中国有一种奇门遁甲的符纸,焚化了以后放在身上或是吃进肚里,就能够产生神异的能力,但是这些跟智慧、般若没有关系。

  
  我们用话头的时候,所抓紧的、抱紧的那句话头,实际上就是开启自家宝藏的一把锁匙。现在用这句话头一直问下去,等于是兜着自己宝藏的周围走,并且摸索着宝藏的锁匙孔究竟在哪里?不断地用它,就等于是在找锁匙孔。

  
  你要对自己说:「这是我的宝藏,这是我打开宝藏的锁匙,我抱着宝藏,我要用这把锁匙来开宝藏。如果不开宝藏的话,当然还是能够活下去,可是活得不快乐、活得很愚痴、活得没有智慧,活在恐惧、忧虑、怀疑、妒嫉、瞋恨、贪恋,以及许多的麻烦之中。当我的宝藏打开了以后,智慧就出现了,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。那么,我愿意做愚痴的人痛苦一辈子呢?还是愿意做有智慧的人呢?」

  
  我相信你们既然来参加话头禅,就是希望做一个有智慧的人,这句话头既然是开启自家宝藏的一把锁匙,而你在用话头的时候,等于是在用锁匙开宝藏。宝藏门的锁匙孔在哪里,必须自己去摸索、寻找,师父没有办法告诉你。你自己要锲而不舍的、很有耐心的、很有迫切感的去开这个宝藏。其实宝藏的门和锁匙孔,根本是在你的手边,一下子就能打开。

  
  请大家拿了锁匙开门去吧!记得首先要放松身心,然后一心一意、全身全心地投入这句话头中,把整个生命投注在这句话头上。

 

三、第三个样子——常存生死心

  
  既办此心,要理会这一着子。先须立决定志,触境逢缘,或逆或顺,要把得定作得主,不受种种邪说。

  
  前面已经讲过,道是由心悟的,因此这一段一开始就说,既然是为了炼心,那一定要理会这个心,而这个心就是本来面目,是真心。该怎么做呢?首先要建立坚定的意志,然后无论遇到什么境界、逢到什么因缘,不管是逆境或是逆缘、顺境或是顺缘,都要能够安定我们的心,能够自己做得了主,不会受到种种邪说的影响。

  
  日用应缘时,常以无常迅速生死二字,贴在鼻孔尖头上。又如欠了人万百贯债,无钱还得,被债主守定门户,忧愁怕怖千思万量,求还不可得。若常存此心,则有趣向分。若半进半退,半信半不信,不如三家村里无智愚夫。
  

  平常生活中,在应对各种因缘的时候,要常常把无常迅速的「生死」二字,贴在鼻孔尖头上。就好象是欠了人家千千万万的债款,没有办法还,可是那个债主老是盯着你、逼着你。在这种状况下,忧愁、害怕、恐怖,千思万想,虽然希望还债,可是没有钱还。
  

  如果常常存着这样迫切的生死心,那就有机会开悟。「趣向」,是开悟的意思。如果仅仅是半进半退,又要进、又不想进;半信不信、又相信又不相信:「我真的相信吗?嗯,有点怀疑。」如果是这样的话,还不如乡下一个无知愚痴的人。

  
  何以故?为渠百不知百不解,却无许多恶知恶觉作障碍,一味守愚而已。古德有言:「研穷至理以悟为则。」
  

  为什么呢?因为这些人只是百分之百的不知道、不了解,却不会有许多的恶知恶觉,邪知邪见成为他们的障碍,因此,那些无知的乡下人,只不过是固执地坚持他们的愚痴而已。
  

  古代的善知识曾经说:「研穷至理,以悟为则。」「穷研至理」是不断地参,实际上是参究的意思;究和参不是研究,而是专心一意地问:「究竟是什么?」以这种方法用功,你才有可能开悟。
  

  开悟的原则一定是要参,参那个最高的道理,也就是「本来面目是什么?」。
  

  近年以来,多有不信悟底宗师,说悟为诳呼人,说悟为建立,说悟为把定,说悟为落在第二头。
  

  近年以来,也就是在大慧宗杲那个时代,有许多的人,许多的老师、禅师们不相信有「悟」这样东西。因为他们只是从看书或讨论中,知道了一些禅宗故事,就认为自己跟那些人是一样的,没什么悟或不悟的问题,于是批评:「讲说开悟的人,一定是在说谎骗人。」
  

  又说:「开悟实际上是一种标榜,如果有样东西是可以标榜的、建立的,那就不是,因为禅是不立文字的,既然讲悟,这个悟就是一种标榜。」或是说:「悟是一种执着。」所谓「把定」是指执着、抓得牢牢的。
  

  也有的人说:「悟是落在第二头。」所谓「第一头」,是向上,就是不落语言文字;「第二头」则是落于有境界的、有状况的,所以那些老师批评说:「有人讲悟,但是悟是有问题的,讲悟的人都是有问题的。」
  

  披却师子皮,作野干鸣者,不可胜数。不具择法眼者,往往遭此辈幻惑,不可不审而思,思而察也。此是宗师指接群迷,令见月亡指底,第三个样子。妙明居士,欲跳出生死窟,作是说者名为正说,作他说者名为邪说。思之。
  

  大慧宗杲将这些不相信有悟,进而批评开悟的人,形容为「披着狮子的皮而做野干鸣」。野干是一种比牛小的野牛,以此形容这些人自称是老师,可是实际上却是外道,像这样的人非常多。「择法眼」就是正知见,这些人没有具备佛法的正知见,但是往往有很多人被他们所迷惑。
  

  修行禅法的人,绝对要好好地去审查和了解,像上述这样子的人,是不可以亲近的,也是不可以相信的。这是真正的禅师指点修行人的第三个样子,但是这种指点的方式,不要把它当成是悟境,它只不过是用手指头指给大家看,希望大家见到月亮的时候,忘掉指着月亮的手指,不要老是抱着手指。
  

  也就是说,听完宗乘第三个样子之后,应该好好地去修行,不要老是记着这些话,把这些话当成是悟境。如果要从生死的洞窟里跳脱出来,照着以上这样讲,便是正说;反之,如果不是这样讲的话,便是邪说。
  

  以上这一段开示有三个重点:
  

  第一,生死心是非常重要。如果生死心迫切,那么就会非常迫切的希望求出生死。有人能够感觉到生死这个问题、这件大事,可是普通人是想不到的。当我们在很健康的状况下,活得好好的,对于死亡这桩事不会有那么大的兴趣,或者不会有那么大的震撼力。
  

  有的人能够在见到自己的亲人死亡时,感受到生死的问题;有的人从死亡边缘走了一趟,发觉自己这条老命是捡回来的,随时可能又会死,这样生死心就会提起来。但是,没有这种经验的人,不容易提起生死心来。

  
  有很多的人明明知道会死,但是却忌讳面对死亡。我在台湾遇到过一位老太太,她已经八十五岁了,我要她准备未来,好好修行。她跟我说:「要我准备未来做什么?」我说:「未来面对死亡。」她好生气地说:「你不教我长寿,却教我死亡,我活到八十五岁了,你就希望我死,我还不想死!你教我长寿好不好?」可见,不一定只有年轻的人不希望把「生死」两个字挂在鼻尖,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想。

  
  请问,死人全部都是老人吗?我们每天听到许多意外事故死亡的人,例如车祸,还有许多是因为疾病,例如癌症、爱滋病等。死亡不会挑选年龄,这些病魔并非专找老人,任何年龄的人都可能死亡。

  
  生死心的意义,并不是等待死亡,而是指死亡可能很快地到来,所以在还没死之前,赶快运用我们的生命来发挥智慧,早一点伏烦恼、断烦恼,并且更进一步,好好地利益众生,使得众生也都能够少一些烦恼、少一些痛苦、少一些灾难。

  
  这同时具备了两种心:一种是出离心,另一种是菩提心。让自己从烦恼中得解脱,是出离心;让众生减少烦恼、痛苦和灾难,是菩提心。要用我们这个生命,尽快地做,若是不做,什么时候会死?不知道。

  
  佛经说,在人间修行,要比到佛国净土修行的力量更大、更快,因为在人间,有身体也有障碍,而在有身体、有障碍的状况下修行,得到的力量比较强,到了佛国净土以后,因为没有现在这样的肉身,也没有障碍,修行就会比较慢。

  
  我们的烦恼愈轻,死了以后,进入佛国净土的莲花就愈大、品位就愈高。
  

  关于生死,可以有两种解释:一种是肉体的死亡叫做「死」,肉体的生存叫做「生」。对于一般人而言,只有这种想法的人,生死心不容易提起来。
  

  另外一种是心念的念念生灭,前念与后念之间就是两世;前一念是前一世,后一念是后一世,当下这一念是这一世。我们现在当下的每一个念头,随时随地就成为过去,这是「灭」;接着第二念又产生了,这是「生」。生和灭不断地连续变化,使我们可以从烦恼的凡夫成为解脱的圣人,也可以使我们永远停留在烦恼的凡夫阶段,不断地有许许多多的烦恼来困扰我们。
  

  第二,要相信有开悟这样的事。开悟以后,对生死的恐惧、对生死的无奈、对生死的种种相关问题,都不会挂念在心上。因为开了悟,体验到不生不灭,所以再也不会认为死亡是可怕的事,而活下去是非常好的事。
  

  开悟以后,生,不是可喜的事;死,不是可怕的事。但是,生可以修福、修慧,增长福德和智慧,是一种修行的工具,而死亡只是告一个段落,并不是死亡以后,就进入了悲惨的世界。所以,悟后的人,对生死不会挂在心上。
  

  第三,开悟一定是从参禅修行而得,不是仅仅讨论、讲解、分析、认知便能够得解脱。大慧宗杲在中国禅宗史上非常有名,也非常重要,原因是他特别重视参禅,常常鼓励人参「什么是无?」,而他曾经在禅修期间,一个晚上使得禅堂里十八个人开悟。这在禅宗史上,还没有其他人能够打破这项纪录。
  

  对于心念不断地变化,我们在打坐时就能够体会到。心念的生灭对我们而言,是一种麻烦,而不是一种享受;反之,只要打坐让心安定以后,便没有这种麻烦了。让心安定、轻安的原因,就是因为生灭心稍微安定了一下、稍微少了一点。
  

  修行要趁早,在没有死以前赶快修行。大家若是有办法把「生死」两个字贴在鼻尖上,那当然非常好,如果没办法,那就用话头来斩除妄念。请经常保持「明、静、放」3,不断地「观、照、提」,这六字真言,请大家好好地遵守。
  

  注3:「明」:心要明白、清楚(保持清楚、明朗,不糊涂、昏沉);「静」:心宁静、安宁、不浮动;「放」:放下所有妄想、杂念(放松、放下、不管妄念),专心用方法。
 
 

四、第四个样子——离文字、语言、分别相

  
  怕怖生死底疑根拔不尽,百劫千生流浪,随业受报,头出头没无休息时。茍能猛着精彩,一拔净尽,便能不离众生心,而见佛心。若夙有愿力,遇真正善知识,善巧方便诱诲,则有甚难处。不见古德有言:「江湖无碍人之心,佛祖无谩人之意。」只为时人过不得,不得道江湖不碍人。佛祖言教虽不谩人,只为学此道者错认方便,于一言一句中,求玄、求妙、求得、求失,因而透不得,不得道佛祖不谩人。如患盲之人,不见日月光,是盲者过,非日月咎。此是学此道,离文字相、离分别相、离语言相底第四个样子。妙明居士思之。
  

  如果你对于害怕、恐惧生死的怀疑,没有办法连根拔起的话,将会百劫千生、无尽无期的在生死之中流浪。
  

  如何流浪呢?就是随着造业而受报,受报的同时又造业,因此一生又一生地出生之后死亡,死亡之后又出生,好象是在水里漂流,一下子沉下去、一下子又浮起来,永远没有休止的时候。如果你能够勇猛精进地努力修行,把生死的根,毫无怀疑地一拔就拔出来,只要拔掉生死的根以后,便能够不离众生的心,而且见到佛性。
  

  假如你过去已经发过大愿,有这样的愿力,就能遇到真正的善知识,善知识会非常巧妙地来引导和教诲你,修行便没有任何困难了。
  

  曾经有古代的善知识这样说:「禅门之中没有妨碍人的心,佛以及历代的祖师没有欺骗人的意思。」原句中的「江湖」是指禅门,「谩」是欺骗。不过,现在的人因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,所以不得不说在禅门里被挡住了、被阻碍了。佛和祖师们所讲的开示,虽然没有欺骗人,可是因为学习禅法的人,认错了方法和方向,所以在开示的一言一句之中求玄、求妙、求得、求失,因此没有办法透过修行而开悟,也没有办法不说佛和祖师们是骗人的。
  

  好象自己是个盲人,从未见过太阳和月亮的光,这其实是自己眼睛瞎了的缘故,不是因为太阳和月亮有什么过失,不应该怪罪太阳和月亮。学习禅法的人应该知道,必须离开文字相、语言相、分别相,才能真正悟道。以上是禅门的第四个样子。
  

  这段文字虽然少,但是内容相当精采,可以归纳为三个重点:
  

  第一,修行的人必须把全部身心投入精进修行,才能够把生死的根本拔除,见到本来面目,也就是用自己整个身心、生命,投入话头。参话头不能三心二意地参,不能犹豫不决地参,而是要以绝对的信心来参这句话头,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来参这句话头,所有的杂念、妄想、思想、执着全部不管它。

  
  虽然说不管杂念、不管执着,但它还是跟着你,怎么放就是放不下,那干脆不管它,既然放不下,就把它一起带着来参话头。好比你要来修行,结果你的孩子、太太、朋友都来干扰你,那你干脆把他们全部带到道场或禅堂里来,跟你一起修行。同样的,我们在参话头的时候,如果你的心里有许多累赘在干扰,那你就把它带进话头里来吧,若是想要等到没有杂念以后再来参话头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
  
  通常完全没有杂念以后,话头根本提不起来,因为太安静了,不容易提起来。如果你的心是安定的,但还是有一些妄念,这个时候要用「观、照、提」这三个步骤,不断地、不断地回到话头上来,渐渐地你会进入话头,妄念会愈来愈少。如果真的进入了话头,你的执着、妄想、烦恼、分别心都不见了,只见到话头。

  
  如果能够做到这样,你会很容易地发现,我们是以现在的凡夫心——众生心来见佛心,也就是能够不离开众生心而见到佛心。见到佛心之后,你虽然还是众生心,不过已是见到佛心之后的众生心,烦恼会少很多。所谓「见佛心」,是见到每个人的本性,即本来面目,而本来面目便是佛性。

  
  许多人会误解,以为当我们见到佛性的时候,我们就离开众生心了,亦即从众生心一下子变成佛心,从凡夫变成圣人了,并且认为这两个阶段是不同的心,一种是清净心、一种是烦恼心,唯有去掉了烦恼心,才会有清净心的出现。

  
  事实上,这两种心是同一个心,只是在凡夫的时候有烦恼,当烦恼心起,就把智慧心掩盖起来了;若是烦恼渐渐消除和减少,智慧心也就会渐渐现前或显现了。

  
  天空的太阳好比是清净心,烦恼心像天空的云雾,清净心从没有变过,有云雾的时候,我们会看到一些光明,但是看不到太阳,因为太阳被云雾遮住了。所以当我们看不到智慧的时候,原因是我们的智慧被烦恼遮住,只要烦恼消除,智慧也就出现了。

  
  这样看起来,似乎智慧心跟烦恼心是两回事,好象智慧心是不动的,烦恼心是可以变的,但是我们必须了解,佛法或禅法指出众生心不离佛心、佛心不离众生心,《六祖坛经》也说「烦恼即菩提」,烦恼就是菩提,菩提不离烦恼。这说明了心是同一个——有执着的时候,是众生;没有执着的时候,是解脱者、是开悟者。当我们执着时,是我们的心;当我们不执着时,也是我们的心,心的功能都是同样的,差别在于有没有执着在里头。因此,只要修行即能离开执着。
  

  为什么有自我中心执着,便不是无漏的智慧,不能够解除烦恼?原因是有烦恼、有执着的心,是非常主观的,没有办法超越主观和客观两种立场来看事情;而没有执着、没有自我中心的时候,不仅能够超越主观,也能超越客观。
  

  一般人认为主观是不好的,客观就比较正确,事实上,只要有自我中心,不管是讲客观、讲主观,都不是正确的看法,因为还是会用自我中心来下判断。所以,一个人的自我判断,加上许多不同人共同的自我判断,好象即是客观,其实,一个人是凡夫,有自我中心,十个人还是凡夫,有着十个人的自我中心,虽然看起来是客观,其实仍然是主观,只要没有超越客观和主观,这都不会是正确的。
  

  一般人总是认为,多数人在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,便是客观的,但是这好比一个盲人是盲人,十个盲人加起来还是盲人。因此,为什么凡夫的知见叫做「颠倒见」?因为凡夫都有我执、都有自我中心,所以不管是十个人,或是一千、一万个人,即便是全世界的人所想出来的想法,都还是有执着的颠倒见。
  

  如果离开我执之后,即能够超越主观与客观这两种状况,真正地看到真理、看到真实。只有通过禅的修行,离开烦恼、离开执着之后,才能真正出现真实的智慧,这个真实的智慧心,即是佛心。真实的智慧超越一般人所讲的主观与客观,又称做空观或中观。
  

  第二,诸位都是有善根的人,是在过去已经有了愿力的人,所以会遇到真正的善知识来告诉我们怎样修行,怎样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。这位善知识是谁呢?就是大慧宗杲。所以当我们听了大慧宗杲的开示,便是见到了真正的善知识。
  

  这一段开示中的「江湖」,是指中国大陆江西省和湖南省,因为禅宗最盛的时代,主要就是在这两个区域发展。譬如江西有马祖道一,湖南有石头希迁。马祖道一大振禅风,其下有临济、沩仰、黄龙等法流的演化;石头希迁亦广布法化,其下则有曹洞、云门、法眼等派别的流布。因此,普遍以「江湖」来代表禅宗,而我则把「江湖」翻译成「禅门」。
  

  第三,禅修不要依赖文字、语言,也不要用头脑去思考,更不要依据文字、语言去分析、理解之后,便认为自己已经懂得什么叫做「佛心」、什么叫做「见性」。

  
  在修行的期间,不要跟别人讲话,也不要与自己对话,你只是用方法。用方法的时候,不要思前想后,揣摩着是不是该用这个方法?或是想:「我问这个话头,真的能够使我开悟吗?」、「开悟究竟是什么?」自问自答这些疑惑的情况,都不应该有。
  

  还有人从禅宗的语录、公案里,发现很多有趣的故事,而自己也希望模仿它,并且在模仿的时候,自以为跟语录里所看到的情形差不多;也有人在用功期间,会出现一些幻相、幻听,或是在头脑里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,于是认为那些现象大概跟开悟相去不远,其实,这些都不是正确的修行心态。
  

  参话头时,不但不能有求得的心,也不能有害怕失去的心。我们不要希望求得好境界或马上开悟,更不要希望丢掉自己的执着心,因为你要丢掉执着心的想法本身,也是执着。你只管一心一意地参话头,好好地用六字真言——「明、静、放」和「观、照、提」就可以了。

 

五、第五个样子——但向生死交加处看话头
  

  疑生不知来处,死不知去处底心未忘,则是生死交加。但向交加处,看个话头。僧问赵州和尚:「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」州云:「无。」但将这疑生不知来处,死不知去处底心,移来无字上,则交加之心不行矣。交加之心既不行,则疑生死来去底心将绝矣。但向欲绝未绝处,与之厮崖,时节因缘到来,蓦然喷地一下,便了教中所谓绝心生死、止心不善、伐心稠林、浣心垢浊者也。然心何有垢?心何有浊?谓分别善恶杂毒所钟,亦谓之不善,亦谓之垢浊,亦谓之稠林。若真实得喷地一下,只此稠林,即是栴檀香林,只此垢浊,即是清净解脱无作妙体,此体本来无染非使然也。分别不生,虚明自照,便是这些道理。此是宗师令学者舍邪归正底第五个样子。妙明居士但只依此参,久久自筑着磕着也。

  
  我们需要有一个疑问:「生,不知从哪里来?死,不知到哪儿去?」这种疑惑的心不能忘掉,才会感觉生与死是个非常重要的关卡,但是我们只要向生死的关卡上,用一句话头就行了。

  
  曾经有一个和尚问赵州禅师︰「狗有没有佛性?」赵州说︰「无。」所以只要把疑情——疑生死的这种心,移到、参到「无」字上面去,那么在你心中的生死关卡,就不是问题了;既然生死交杂的心不再是问题,「生不知来处,死不知去处」的这种念头,便渐渐不会再生起。但还是要用「无」字话头磨这个未断的疑问,一直磨下去,到了因缘成熟的时候,突然间一声爆炸,便是经教中所说的:生死心断绝了,不善的心止住了,许许多多的、密密麻麻的烦恼心征服了,染污的心也洗干净了。

  
  可是,心又有什么不干净的呢?有什么染污的呢?心染污或是有尘垢,都是由于分别善恶的心念所构成,因此分别善恶的心念,好象是许多不同的毒药,成为所谓的不善、尘垢、不清净,以及烦恼多得像非常茂密的森林一样。

  
  如果你能够真正喷地爆炸,这些密密麻麻的烦恼森林,即成为檀香的香林——檀香是香木,也叫做栴檀香,是所有香木里最好的香材,既然烦恼林成为檀香林,尘垢的不清净,也就成为清净解脱的无作妙体了。
  

  「无作妙体」是解脱门所见的清净法身,这清净法身的妙体,本来没有什么染污,也没有人能够染污它,只要没有分别心生起的话,便能像虚空中的光明,自然而然有照的功能,而这就是开悟的道理。这是禅宗的善知识们,使学者舍邪归正的第五个样子。
  

  这段点出了三个主题:第一是生死的问题,第二是用什么方法,第三是生死和涅槃、烦恼和菩提,本来都是同一个东西。
  

  首先谈生死的问题。我常常会遇到一些人,当自己心爱的人或是感情非常好的亲人过世时,就会来问我:「他们过世以后到哪儿去了?能不能请他们回来告诉我,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?」
  

  我告诉他们,若是根据一神教的说法,相信死后会有两种结果:一种是因为信神,所以被接回到神的身边去了,你将来去神那里的时候,就可能会见到;另外一种可能,是因为不信神,或是信心不够,死了以后,等待末日来临时,受审判而到地狱里去,如果你想见他们的话,等你死了以后,也可以准备到地狱里去见他们。
  

  其实到了天上,要不要再见亲人已经不是问题了,因为那里所有的人,看起来都一样;而当你到地狱里的时候,也见不到亲人,因为大家都在受苦。好比在监牢中,牢里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到别的监牢里去,即使在人间,女监和男监也是分开的。
  

  如果依据佛法,人死以后的可能性很多:一是被接引到佛国净土,另外则是生天,还有可能是投胎到其他的众生道,或是又转生为人了。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,他们去了以后,再回来让亲人看到的机率是很低的。但是许多人总是希望自己的爱人、亲人能够在走了以后,捎一点讯息回来,好象人到了外太空以后,再利用卫星通讯,让活着的人知道他们究竟在那里做什么。

  
  可是根据佛法来说,如果希望亲人、爱人能够跟自己见面,最好是自己先得解脱,自己得解脱以后,便不受业力的支配,不受佛国、天国、凡夫、圣人这种区隔的限制,要到哪儿就到哪儿,什么地方都可以去,什么地方也都留不住,这是真正的解脱自在。
  

  如果是这样的话,不要说是这一生的亲人,其实过去无量生以来的眷属亲人,看一看,到处都是。
  

  那么,我们有没有问过:「出生以前,我从哪里来?死了以后,会到哪里去?」多数的人都会想到这个问题。我曾经看过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问妈妈:「我从哪里来的?」妈妈说:「你从我的肚子里来的。」可能这个小孩子不会再接着问:「那又是怎么到你肚子里去的呢?」有的人就像孔夫子所说:「未知生,焉知死?」不管生前死后,现在活得好就行了。许多唯物主义者也有一样的想法。
  

  但是有宗教信仰的人,都会考虑到生与死的问题,如果对自己的「生,不知从哪里来?死,不知到哪儿去?」出现疑情的话,对于修行是非常有帮助的。假如有人问:「我的亲人死了以后,到哪里去了?」你们的回答是什么?若是依据宗教信仰,很简单便可以回答了,但自己是不是相信?
  

  根据佛教的信仰,人在没有出生以前,是有前一生的,但是前一生究竟是什么?不晓得。而这一生死了以后,也是有未来生的。这是从佛教基本理论——十二因缘而产生的,十二因缘也就是生与死之间不断地连续。因此,做为一个佛教的信仰者,一定会相信有过去、有未来。
  

  但是,没有解脱的人,不知道过去是什么、未来是什么?如果有宿命通,就可以看到过去是什么;有天眼通,则可以看到未来会到哪里去。不过凡夫的神通,能够看到的非常有限,看过去有限,看未来也有限,所以还是不清楚生死的源头是怎么回事,它的结果又会是什么,而这便成了一个大疑问,也就是生死关头的大疑问。这个大疑问,能够促成我们用话头来破这个疑团,而得解脱、而得开悟,这样生死就不再是问题了。
  

  有一个故事说,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,不但希望这一生做夫妻,还希望永远都做夫妻,结果太太突然害病死了,先生非常想念她,就去请教一个有神通的和尚。和尚用神通观察了以后,告诉这位先生:「你的太太现在已经另外有了配偶。」
  

  先生说:「绝对不可能!怎么可能呢?你不要侮辱她,她究竟在哪里?」和尚便带他到一堆牛粪的旁边,指着牛粪上的两条虫说:「这其中有一条是你的太太。」先生说:「不可能,你乱讲,我的太太怎么可能变成虫呢?」和尚说:「这样好了,我把你变成同样的虫,你就可以亲自问她了。」先生同意了,于是和尚把他变成一条虫,也送到牛粪里边去。
  

  当先生看到太太后,太太告诉他:「我现在的先生非常爱我,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。」先生好生气地说:「你才死了没多久,怎么就改嫁了呢?」他不死心,宁可变成虫,也要追回她,结果新婚的两条虫合起来对付他,他没有办法,只好求和尚救命,和尚又把他变回了人。从此以后,他再也不想念他的太太了。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,不用管它,但却是满有意思的。

  
  第二是用方法。我们若真正想要了解生死的问题,最好是先开悟。怎么开悟呢?最好的方法,就是用话头。此处宗杲教的是「无」字话头。

  
  「无」字公案是从大慧宗杲开始提倡的。唐朝有一位赵州禅师,一天,一个和尚问他:「狗子有没有佛性?」赵州说:「无。」这个回答与佛法是相违背的,佛法指出「一切众生都有佛性」,但是为什么赵州说狗没有佛性呢?其实这是要让人问:赵州讲的这个「无」,是指什么?佛性就是「无」吗?
  

  当时问这个问题的和尚,听到答案的时候,好象是胸口或头上被重重地打了一下,而被打了以后,头脑里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,也没有想象的空间,所以一切的生死问题,一下子就解决了。

  
  话头要怎么个用法?老是贴在鼻尖上有什么用?在提到「第三个样子」时告诉我们,要将「生死」两个字贴在鼻尖上,赶快用话头来逼住这两个字,不要再想「生前是怎么样,死后会怎么样」,不准它有回转的余地,就只是用话头。这是指,用「无」字来攻击这种生死的妄想和妄念,到最后生死问题便会成为开悟的契机;亦即本来是生死问题,但是用「无」字去逼那个生死问题,就变成了开悟的契机。
  

  第三,开悟以后,生死根本不是问题,生和死都是自在的、自由的。只要见性、开悟,就会发现清净心和烦恼心是同样的东西,只是它的功能与作用不一样——原来是让我们痛苦的、困扰的心,但是悟后的心,对自己是自在的,对众生是慈悲的。心是同一个,但是悟前悟后的功能不一样,这只有自己知道,其他的人没有办法知道。

  
  譬如,马祖是四川人,小时候是做畚箕的,他在湖南悟道以后,准备回去度家乡的人。结果回去以后,许多人都在流传:「有一个悟道的人来了。」他的邻居、亲戚全都跑来看,但是看了之后很失望地说:「什么悟道的人,就是那个做畚箕的嘛!」

  
  你们悟道以后,可能其他的人也会对你失望,怎么悟道的人是这个样子!那你们还要不要开悟?其实,开悟是自己的事啊!
 
 

六、第六个样子——道无不在,触处皆真

  
  道无不在,触处皆真,非离真而立处,立处即真。教中所谓治生产业皆顺正理,与实相不相违背。是故庞居士有言:「日用事无别,唯吾自偶谐。头头非取舍,处处勿张乖。朱紫谁为号,丘山绝点埃。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搬柴。」然便恁么认着,不求妙悟,又落在无事甲里。不见魏府老华严有言:「佛法在尔日用处,行住坐卧处,吃粥吃饭处,语言相问处。所作所为举心动念,又却不是也。」又真净和尚有言:「不拟心,一一明妙,一一天真,一一如莲华不着水。迷自心故作众生,悟自心故成佛。」然众生本佛,佛本众生,由迷悟故有彼此也。又释迦老子有言:「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。」又云:「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。」此亦是不许拟心之异名耳。茍于应缘处,不安排不造作,不拟心思量分别计较,自然荡荡无欲无依,不住有为不堕无为,不作世间及出世间想。这个是日用四威仪中,不昧本来面目底第六个样子也。
  

  道无处不在,我们在平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,没有一样不是真正的道,并不是离开了真正的道之后,还有什么东西。经教中说,谋生的各种行业,都是顺乎正当的、正确的、理体的,跟实相不相违背。「实相」,一般人称为「真理」,在这里是指无相,而无相就是一切相。
  

  唐朝有一位庞居士说:「我们平常生活里所有的事,无非是我跟自己相遇和相处,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物,因此任何一桩事、一种现象,都不需要有什么取舍,而且任何一个地方,都跟自己不相违背。至于说紫的或红的颜色,这是人们给它取的称号、为它标设的,它本身是不分什么紫的或红的;无论低的丘或是高的山,也根本没有一点尘土,有尘土的原因,是我们自己的认为,丘就是丘、山就是山,若是你要说山上、丘上有些什么东西,那都是人们的分别心,山丘本身是没有分别的。所有一切的神通和种种殊胜的功能,以及平常生活中的挑水、搬柴,这些全部都是道。」
  

  可是,如果仅仅是这么认为,而不想求得真正的开悟,那便成了躲在无事的甲壳里,好象乌龟把头、脚、尾巴全部收起来,躲在龟壳中,就以为天下没有事了一样。虽然说平常生活中的一切现象,全部都是道,可是因为没有开悟,所以跟道是不相应的。
  

  有一位叫做老华严的人说:「佛法在你的日常生活之中,譬如行、住、坐、卧及吃饭时,还有在跟人家说话、问候的状况下皆是,可是所作所为、举心动念,就又不是道了。」
  

  又有真净和尚4说:「如果你的心没有计较、执着和分别,那么任何一样事物,都是明的、是妙的,你所见到的任何一样东西,都是智慧的显现;一样一样全部都是天然的实相——就是自然、就是实相、就是法身;每一样东西好象莲花从水里伸展出来,而莲花本身并没有沾染水珠,非常地清净、干净。在日常生活中见到任何一样事情、任何一样东西,都跟道相同,但是如果你的心迷的时候,你就是众生;如果你的心悟的时候,你便成佛了。」
  

  所以,我们用悟的心来看,处处是道;用迷的心来看,没有一样是道。
  

  然而,众生的根本是佛,佛的根本是众生,两者之所以不同的原因,在于众生是在迷之中——迷,是执着的原因;佛是悟了的人——悟,是放下了所有自我中心的执着。
  

  释迦牟尼佛在《法华经》里说:「是法住法位,世间相常住。」任何一个现象都有它的位置、范围与特性,毫不混乱,世间相就是这个样子,亦即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看到的所有一切现象都是法,而法之中有全体的法与差别的法,但是差别的法并没有离开全体的法;每一法各有各的范围和特性,而一切法也都有其共同性,在统一的和谐中,不失个别的差异现象,即是法住法位。
  

  可是在不同的时间、不同的场合,每一法都是在变化的,所以不是实法。
  

  《法华经》又提到,像这样的法,不是用思量、用分别所能够理解的。当然也不是用思想、理论所能理解的,而是要亲自悟了以后,你才能真正发现。所以希望了解「道」,希望开悟,不能用揣摩心、计较心、分别思量心来达成目的。
  

  「道」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。如何能见「道」呢?大慧宗杲说,假如你的缘成熟了,自然而然你就会开悟。然而,缘要怎么成熟呢?要参话头。你只要参话头,投入疑情、疑团之中,不要想其他的人、事、物,不要用思考,就只是参话头。一旦你话头参成熟了,当你遇到某个现象或是某个状况,自然而然便会开悟。
  

  要知道,开悟这样的事,不是可以预先安排、创造或制造的,只要你能够不去计较、思量、揣摩,胸中坦荡荡的,没有想要追求什么,也没有想要倚靠什么,既不住于有为的世间现象,也不堕于无为的出世间法则,更不做世间相或出世间相的种种思量,就能在日用之中,在平常行、住、坐、卧的四威仪中,不迷失了我们的本来面目。
  

  这一段开示举出了几个重点:第一、「道」是我们希望见到的佛性,也是我们的本来面目。而「道」究竟在哪里?它在我们平常生活之中,任何一处、任何一物都是;第二、如果不用功参话头修行,便认为全都是「道」的话,这是自欺欺人,等于是乌龟躲在龟壳里,还以为天下没有事。所以,虽然道无不在,但是仍然必须透过不断地精进用功,才能见道;第三、如何见「道」?要参话头。但是绝对不能够用揣摩心、计较心去思考、解释或做逻辑的推敲;第四、不要等待、不要安排,只要用功地参话头,因缘成熟的时候,自然就会开悟。

  
  如果仅仅从这一段开示的字面上来看,可能会有误会的地方:认为头头是「道」、处处是「道」,没有一个地方不是「道」,但是这就变成了泛神论。

  
  既然任何东西都是道的本身,所以有些人认为自己已经开悟了,当我问他们见到了什么?有人拍一拍桌子,说:「这就是!」或是正坐在地板上的人,便把地板拍得很响,说:「这就是!」但这是泛神论,误解了「无一样不是道」的意思。

  
  不能因为这一段文字说「法不是思量、分别所能够理解的」,于是认为桌子就是、地板就是,但那已经是在分别与思量之中。我们应该要理解法住法位,而每一法都不是实法,这才真正是法的实相。

  
  法住法位是指每一法都有它的范围和特性,但却经常是在变化的、是无常的;每一法都同样在变化,此即一切法的共同性,是真实法,也是无相法——没有一定的法相,因为法相经常是在不断地变动,其范围和特性都在变动,所以,实相就是无相,但无相并不是没有相,而是没有不变的相。

  
  「即一切法,不即一切法」,是指一切的现象,并不等于其中任何单一现象;而「实相即一切相,不即一切相」,实相是一切现象,但是并不等于一切现象。因此,拍一拍桌子说「这个就是实相」,对吗?打一打地板说「这个就是实相」,对吗?其实,能见到的都是虚妄相,不是实相。所以对这一段开示若不清楚了解的话,很容易产生误会,变成了泛神论。

  
  二十五年前,我在台湾主持禅七时,有一位男居士禅坐到了第五天之后,开始每天要求我打他香板。我问他:「为什么要我打你?」他说:「因为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,你一打,我就可以开悟了。」我又问:「你准备好了什么?」他回答:「准备开悟啊!我已经修行四天了,觉得心非常安定,离开悟大概只剩一点点了,所以你打我一下,我就会开悟啦!这便是当头棒喝。」

  
  因为那位居士看了很多禅宗的公案,其中有很多常常是描述被老师一骂就开了悟,或是被老师一打就开了悟。大慧宗杲已经说明了,开悟不是经过安排的,也不是造作的,你只要用话头好好地努力用功,因缘成熟的时候,它自然会发生。

  
  注4:宋代真净克文(一○二五.一一○二),又称云庵真净禅师、真净大师。着有《云庵克文禅师语录》(又作《云庵真净禅师语录》、《真净大师语录》)凡六卷。

 

七、第七个样子——省力处便是得力处

  
  本为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,己事未明故,参礼宗师,求解生死之缚,却被邪师辈添绳添索,旧缚未解而新缚又加。却不理会生死之缚,只一味理会闲言长语,唤作宗旨,是甚热大不紧。教中所谓邪师过谬,非众生咎。要得不被生死缚,但常教方寸虚豁豁地。只以不知生来不知死去底心,时时向应缘处提撕。提撕得熟,久久自然荡荡地也。觉得日用处省力时,便是学此道得力处也。得力处省无限力,省力处却得无限力。这些道理,说与人不得,呈似人不得。省力与得力处,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妙喜一生只以省力处指示人,不教人做谜子抟量,亦只如此修行,此外别无造妖捏怪。我得力处他人不知,我省力处他人亦不知。生死心绝他人亦不知,生死心末忘他人亦不知。只将这个法门,布施一切人,别无玄妙奇特可以传授。妙明居士决欲如妙喜修行,但依此说,亦不必向外别求道理。真龙行处云自相随,况神通光明本来自有。不见德山和尚有言:「汝但无事于心,无心于事,则虚而灵、空而妙。若毛端许言之本末者,皆为自欺。」这个是学此道要径底第七个样子也。

  
  参禅的人或修行的人,本来就是要解决生死的大事,由于我们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出现无常,而自己最重要的事还没有明白,所以到处去参访、礼拜一些大师,求得解开生死的束缚。
  

  但很可惜的是,有很多人被一些邪师们添绳添索,原来的束缚还没有解开,又被加上了新的束缚。这些人不理会什么是生死的束缚,却只是去理会闲言长语,把这些闲谈的话当成是禅宗的宗旨,认为是非常热切的、不得了的要紧事。所以从佛教的观点来看,这是邪师的过失和错误,而不是众生不对。

  
  如果希望能够不被生死绑住,只有经常使自己的心空旷,不管任何人讲了多少好听的话,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,而这便点出了为什么要不立文字。只要用你自己疑惑「不知生来,也不知死去」的那一个心,时时向着应缘处去提,也就是时时用你自己的话头,将这疑情提起来。

  
  「应缘处」是我们称为「本参」的话头,也就是你自己专用的、经常用的、不断用的那个话头。时时将这个话头提起来,只要提得熟练,时间久了以后,自然而然,你的心中会空荡荡地一丝不挂,什么也不执着了。

  
  只要尝试用话头,你会觉得这是平常生活之中可以用得上的,而且是非常省力的方法;当你觉得这是很省力、很用得着的一桩事,并且能在禅法上得到一点力量的时候,即是省力和得力。这是大慧宗杲禅法的特色。

  
  所谓「省力」,是指你不必挖空心思去思索、去研究,而是很简单地,只要放下所有的一切,专门用话头就好了。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,也不需要有多少学问,而且你随时都可以提,任何人都可以提,这是多么好的一种方法,所以是省力。因此,宗杲称用话头为用省力的方法,因为这不但是最省力的,而且也是最容易得力的,所以说「得力处省无限力,省力处却得无限力」。

  
  这些道理要说得让别人懂很不容易,要把它具体呈现给别人也是没办法的,省力和得力之处的体验,如同喝水,只有喝的人知道那是冷水或是热水。

  
  大慧宗杲又说:「我妙喜在一生之中,只以省力处来指示给人,并不教人做谜语来揣摩或度量,而我也只是如此修行而已,除此以外,并没有造什么妖、捏什么怪来卖弄。我妙喜的得力处,其他人是不知道的;我妙喜的省力处,其他人也是不知道的。生死心是否断绝,其他人是不知道的;生死心是否忘掉,其他人也是不知道的。我只是把这个法门布施给所有的人,并没有其他什么玄妙的、奇特的东西可以传授给别人。妙明居士如果确定要像我这样来修行,那么你只要依照我以上所说的去做,不必向心外再求些什么道理了。」

  
  宗杲接着比喻:真龙的所行之处,云会自然地跟随着,何况神通光明更是本来就有的。意思是你自己就是真龙,而所谓「神通」,这里是指智慧的功能,也就是你的智慧和光明本来就有,好比龙到任何地方时,云会跟随着一样。

  
  德山和尚曾经有过这样几句话:「你只要心中无事,也不要有心于事,就会虚而灵、空而妙;即使像毫毛尖端的一点点语言,都是不应该有的,如果有的话,那就是自欺欺人。」这是学习禅法的门径与门路。

  
  这一段开示讲了几个要点:第一、修行人是以解脱生死之谜、生死之缚为目的,可是往往被一些老师们,用语言文字来说长论短,本来是想求解脱,结果反而更加多了一层对那些语言文字的执着,成为自己生死的又一层束缚,亦即在原来的生死束缚之上,加上了更多的束缚。

  
  很可能在大慧宗杲的时代,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禅师,靠着讲解禅宗的语录,认为这样就能够让人得解脱,因此宗杲认为那些是邪师。

  
  第二、不要理会那些语言文字的道理,只要把心敞开,专门提起一句话头。在提话头之前,也许你的心中还有一些东西,提话头之后,心中只有话头,其他的什么也没有。这时候,愈提你愈觉得省力,当愈觉得省力的时候,这便是得力的时候。

  
  第三、大慧宗杲一辈子教人修行,就是勉励修行人用这么省力的方法,而这省力的方法非常简单,即是提起一句话头。这是他自己的经验,因为他用的是省力的方法,所以他得力了。但是,他是怎么省力?怎么得力?这些道理没有办法告诉他人,也没有办法呈现出来让他人知道,只能告诉人们,用了这个方法以后,便会知道很省力,又因为省力,所以得力。

  
  第四、在佛经及中国文化传说中的龙,平常是在水里,如果要到某处施雨,就飞上天空到那个地方,那里就会下雨,因为雨是跟着云走,而云又是跟着龙跑的。这个比喻是说,只要你修行话头禅法,心中只有一句话头,其他什么也没有,自然而然会有智慧的光明显现出来,好比云跟着龙,而智慧的光明,也会自然而然地跟着你修行话头而显发出来。

  
  宗杲接着又举出德山和尚的开示:心中不要有事,而事情也不从心中产生出来,你的心里就能够虚而灵。虚是没有,灵是有功能,即是没有任何东西在心中,但是有非常大的智慧功能与作用。然而,如果还有一点点什么放在心中的话,可以说那都是在自欺欺人。

  
  我在这里要指出一点,佛法没有要我们去追求或得到什么东西,并且教我们不要依赖什么东西。心外没有可以让我们依赖的、执着的,心内也没有可以让我们坚持的、保留的或珍惜的。如果到了这种程度,你才是真正的悟境现前,也唯有到了这种程度,才是无漏的智慧。

  
  「无漏」是指不掺杂任何的自我在里头,而纯粹是一种功能,这种功能应众生而有,不因自己而有。对自己来说,智慧的功能是断除烦恼,了脱种种的束缚;对他人、对众生来说,是随机施教、随机应化,什么样的众生,需要什么样的帮助,都可以因材施教、有教无类。

  
  因为自己不需要设有什么样的立场,也不需要坚持什么样的立场,只是以众生的立场为立场:任何一个众生都有自己的立场,因此依众生的立场及当时的状况和需求,给予适当的帮助,这即是度众生。若是自己预设了立场,一定要所有的众生一下子全都变成跟自己一样,那就不是有智慧的人了。
  

  基于这样的原因,站在我们的立场来看所有的宗教,会认为他们有其存在的原因和价值,而不会觉得所有宗教的人全都消灭了,只剩下佛教的时候,众生才能得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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