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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修菁华(五)
2013-04-29 14:20:19 来源:清净莲海佛学网 作者: 【 】 浏览:2246次 评论:0

禅修菁华(五)


默照禅概说 
  

   
  中国曹洞宗的源头,是洞山良价禅师(西元八O七~八六九年)及曹山本寂禅师(八四O~九O一年)。而日本曹洞宗的源头是中国天童如净禅师(一一六三~一二二八年)及日本道元希玄代,其第十代真歇清了,是宏智正觉的同门,同出于丹霞子淳座下。其系统可列表如下:


     │─宏智正觉—净慈慧晖—明极慧祚—东谷妙光—直翁德举  
丹霞子淳─│
     │─真歇清了—天童宗珏—足庵智鉴—天童如净—道元希玄


  基本上,日本曹洞宗的只管打坐,和中国曹洞宗的默照禅,是有差别的。


  宏智正觉的默照禅是开悟以后写的,它是从悟境中,告诉我们什么是默照禅?然而,对于尚未达此程度的人,想要实践是相当不容易的,因此,必须从基础的方法开始,才能知道开悟以后,所体会的默照禅是什么?


如何开始学习,我将它分为三个层次:
  


一、只管身体


  把姿势坐好,身心放松,以有心无心的注意自己整个的身体;不是只感觉身体的某一部位,而是在同一时间内,观照整个身体的任何部位,同时要放轻松;紧张的话,很快会累。


  所谓放松,是神经、头脑不要紧张,但是身体及坐姿必须正确,背及后腰不能放松,否则马上弯腰驼背,那就是懈怠了。松懈时容易打瞌睡,方法也用不上,头脑必须保持非常清醒,如果感觉有点懒,并且迷迷糊糊的,这都不是只管打坐或者默照时应有的状态。
  


二、把环境当作身体的一部份


  清楚的知道身体在那里,但是,它并没有给你负担及感觉,虽然身体的痛还在;甚至于,痛也没有,而周遭之环境如同你身体的一部份,此时有风吹声、鸟叫声,但是,对你来讲,环境没有打搅到你的心,而是很自然地,跟你的身体在一起。身体在、环境在、你的心也在;有主观的自己、客观的身体,同时被观照得很清楚,但是,就是没有负担,没有受到干扰。
  


三、以空作为观照


  向内观照,内心无限的深远;向外观照,外境无穷的广大。环境在、身体在,但是自己已经不在;没有主观的自己及客观的环境,一片明朗、清净。到了这个程度,身心世界,整个宇宙,都是我自己;以为没有境界,事实上,空境即为观境。此时,是否开悟了呢?还是没有,一离开打坐,进入生活的环境中时,还会受到干扰。


  洞山良价修行时,认为自己体会到佛经中祖师们所讲的悟境,可是,他的师父云岩昙成禅师始终认为他还得努力。后来,洞山离开云岩去行脚,有次经过一条溪流,水面清澈,清楚的看到自己所反映的倒影,他的面孔、他的身体,他便大悟云岩所示百年后的真象“即庶个是”的意旨,他便很欢喜地说:


切忌从公觅,迢迢与我疏; 我今独自往,处处得逢渠;
   

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; 应须恁么会,方得契如如。


  因此,没有开悟的人,总是执著的,不是执著于“有”,就是执著没有语言的对象的“空”;当洞山良价看到空和有,内和外,不相妨碍、不得对立、也不是统一,不执著境界,不否定现实时,还能和现实融合在一起。没有时间、空间,没有自我、对象;心念不动,但是历历分明。心中无物、无相,但是明净灵活,此时,就是默而常照,照而常默;默中有照,照中有默,到了这个层次,便是大开悟。


  开悟以后会怎样呢?不要好奇,初学者需从第一阶段开始,自然而然会进入第二、第二个层次,一步步的做到,一步步的不要执著,这是开悟的过程。


  此宠智正觉时代稍晚的,有一位长芦宗赜禅师(生卒年不详,约为西元十一世纪末十二世纪初),撰有一篇〈坐禅仪〉,他所教的禅修方法,就是主张调饮食、调睡眠、调坐姿、调息,然后“一切善恶莫思量,念起即觉,觉之即失,久久忘缘,自成一片。”而宏智正觉的〈坐禅箴〉,一开始就说:“佛佛要机,祖祖机要;不触事而知,不对缘而照。”用默照下手,不用天台止观的前方便。可是,一般人如果一开始就用默照,是很不容易的,必须还是从止观的前方便做起,这是一种预备阶段的辅助法。


  此外,日本现代有一新派,就是原田祖岳禅师的龙泽寺派,名义上属于曹洞宗,实际上是融会了曹洞、临济两宗之长,而创立一派生气蓬勃的禅佛教,成为今日日本向国内外传播禅法的主流之一,他没有用只管打坐或默照,而是教人数息、参公案。


  默照,其实就是止观并有,止的时候,心中没有杂念,观的时候,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杂念;因此,观的时候止,止的时候观;照的时候也在默,默时候也在照。将观用作照,将止用作默。所以虽然源出于止观,却不是止观。


  基础方法刚开始用时,是观照自己身体的全部,观整体不观局部。必须要有一样对象让心有所住,然后才能无住;有所住,并不是住于不断起伏的杂念、妄念,而是住于正念,此正念便是观整个的身体,同时通过注意身体的整体,而不让自己有妄念。身体的痛、痒,腿的不舒服,一定还有,但是,你要不管。就像我们看到地板上有很多墨迹,但是,不是只看到某一点,而是意识到整个的地板上有很多的黑点。


  开始时心不安没有关系,只是留意身体的全部,其他什么都不要管,慢慢就会专心在方法上。 
 


青山不碍白云飞
  

——〈坐禅箴〉解释


  〈坐禅箴〉,就是坐禅的箴言;它是对坐禅人的忠告,对坐禅人的金玉良言,全文如下:


  “佛佛要机,祖祖机要。不触事而知,不对缘面照。不触事而知,其知自微。不对缘而照,基照自妙。其知自微,曾无分别之思。其照自妙,曾无豪忽之兆。曾无分别之思,基知无偶而奇。其照无取而了。水清彻底兮,鱼行迟迟。空阔莫涯兮,鸟飞杳杳。”
 

   佛佛要机,祖祖机要。


  佛佛是指三世诸佛、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还有十方的佛,它的根本点就是明心见性的清净心,清净的本心和涅盘的妙性;佛与佛之间,彼此心、性相通,这叫要机。而祖师们虽然经过一重一重的悟境,不论是大悟、小悟,但尚未成佛,在成佛的过程,还有机关的要领、要点、枢纽要开,用什么开?就是用“默照”。如同阴电、阳电一接触时,就会打雷闪光;祖师们已经知道如何接触心、性,所谓触机而悟,机就是心性,碰到它、触到它时,自然就会开悟。
 

   不触事而知,不对缘而照。


  事,就是相对之境界。有事、无事都是事,有念、无念都是执著;但是,心境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不触有事,不触无事,并不等于是无知的人或死去的人,实际上,“不触事”就是讲默,“而知”是照。


  缘,是指境界。外的境界及内的境界,外境界是对身外环境而产生之心理现象,内境界是指自己内心的思想,像回忆、记忆、猜测、推敲、思考等。既不缘外境,也不缘内境,而境界是清楚、明朗,如同镜子一般,镜子本身并没想照什么东西,但是,在镜子前出现的任何东西,均可被照映到镜中。此处指心就像一面镜子,有照的功能;但是,没有对内、对外一切现象之执著及分别,故称“不对缘面照”。

 
  这二句话,都是默中有照、照中有默。
 

不触事而知,其知自微。


不对缘而起,其照自妙。


  因为不触事,所以照的功能很强;因为默,所以照的功能更微细。譬如说,当我们用肉眼来看风景时,一眼望出去,不可能将每一点、每一个人,甚至眉毛、汗毛都在视野的范围之内,为什么呢?第一是肉眼迟钝,第二是我们的头脑本身有分别心,对某部份有兴趣、或者没兴趣;然而,用高性能照相机的镜头来照来,在很短的几分之一秒时间内,可以将镜头内的每一样东西清清楚楚的拍摄进去。因此,当心没有主观的自我时,才能接触到佛性。从现象的表面是看不到佛性的,对现象不起执著分别后就看到佛性,也就能看到清净的本心和涅盘的妙性,这就是微。


  “不对缘而照,其照自妙”是同样的意思,上面一句的“不对缘”是指默,下面一句是照的功能微妙。默时不接触事,知道得更多,照时不对著任何事物攀缘,照得更透彻,悟境也更深。
 

其知自微,曾无分别之思。


其照自妙,曾无豪忽之兆。


  这进的是默照的功能,因为没有一点分别的念头,才能将佛性体验得那么清楚,虽然在照时,佛性是如此透彻、如此微妙,但是,没有一丝一豪的现象曾经发生过,没有可以讲给他人听的,没有让你有东西留在心中的。佛性就是这个涅盘妙性,也是绝对的空性。
 

   曾无分别之思,其知无偶而奇。


  这二句是接著前句连下来的,反覆地将默照时没有分别之念头,讲得更透彻。心中没有单数、偶数之分别,但是很清楚,这是一个或者是二个。譬如说,这里有二个茶杯,当在用默照时,不会说它是二个茶杯,只是很清楚的有东西在那里,但没有一个或二个茶杯之分别,其实,杯子只是个名词,连这个东西是杯子的念头都不需要有。


  一切都是有的,但是不给它名字、不给它好坏、不给它左右、不给它上下;主要的目的,就是不要引起执多执少、执有执无的烦恼。知而不执著,对其他人来讲,还是要有名字,就像有男众、女众、东方人、西方人,别人问我这是什么人时?我很清楚这是男人、女人,那是东方人、西方人,但是对正在用功修行的那个人来说,不必有这些分别心;有分别心、有执著心时,就是不平等的,而是差别心,也就见不到佛性了。
 

   曾无豪忽之兆,其照无取而了。


  没有现象,没有痕迹;因为没有痕迹所以无取,没有想要什么或舍弃什么。但是,是否需要喝茶、睡觉、吃饭呢?生活必需品当然要呀!生活中的各种事情照样要做。不过要归要,做归做,心中不留善不善等许多思量。就如鸟在空中飞过了之后,不会留下一丝痕迹。这里的“了”,就是什么事情都照样的做,随时的了。
 

水清彻底兮,鱼行迟迟。


空阔莫涯兮,鸟飞杳杳。


  这四句诗的表面有水、有鱼、有天空、有飞鸟,其实是形容默照禅的悟境。“水清彻底兮”,实际上根本看不到不,也可以说没有水。“鱼行迟迟”,并不是鱼游得慢,而是在时间上等待……等待……始终没有看到鱼游出来。


  “空阔莫涯兮”,好像有一个无限的空间,其实,既然是无涯,空间并不存在。“鸟飞杳杳”,在这无涯的空间之中,往四处八方乃至十方,深远的望出去,连一只飞鸟的踪迹都已经不见了。这是说的既无空间,也无飞鸟。


  这首诗,描写在时间和空间之中,都是那么地宁静,当然也没有自我中心执著。鱼和水、鸟和空,都是相对的境,它的境界就是默照同时。如果还没有到那样的层次,也许,一望出去,水底好多鱼,水却是浑的;天上好多鸟,空中却有乌云。想看鱼时,结果同现了螃蟹;想等鸟时,结果看到了飞机。 
 


秋水连天空花幻
  
    
——宏智禅师语录解
  

(一)田地虚旷


  宏智正觉禅师语录中有一段〈田地虚旷〉,原文如下:


  “田地虚旷,是从来本所有者。当在净治揩磨,去诸妄缘幻习,自到清白圜明之处,空空无像,卓卓有倚。唯廓照本真,遗外境界,所以道:‘了了见无一物’。个田地是生灭不到,渊源澄照之底,能发光能出应。历历诸尘,枵然无所谓,见闻之妙,起彼声色,一切处用无痕、鉴无碍,自然心心法法,相与平出。古人道:‘无心体得无心道,体得无心道也休。’进可寺丞,意清坐默。游入环中之妙,是须恁么参究。”
 

   田地虚旷,是从来本所有者。


  这两句是由默照所见的佛性,即是指清净的心和虚空的性,它是无限的,是无边的,事实上,众生从无始以来皆有佛性,因为佛性是空性,是完全平等、完全相通、完全相同的。


  为什么叫“田地”呢?因田地能化腐朽为神奇,人们将用过的、吃过的、剩下的,或者排泄出来的东西,还给田地。这些废物变成肥料后,田地又再长出五谷。田地的意思有两种,凡夫所种的业田,是以贪瞋邪见为种子,长出的是烦恼的草、痛苦的果,为人们带来许多的不自由、为自在;佛菩萨种的福田,是以持戒、禅定、智慧为种子,长出的是慈悲、解脱、般若、涅盘的果,不但自己用,同时也给众生享用。
 

   当在净治揩磨,去诸妄缘幻习。


 把妄想、攀缘以及幻境的习气,不断地用默照的工夫,擦拭、揩磨,直到非常清净、无染、圜满、光明时,佛性就显现了。


  有位禅者开悟以后,当时没有人知道他已开悟了,有一天,老师叫他去河边洗米,洗完了,米也不见了。中午烧饭时,人家问他:“米呢?”他说:“不是叫我洗米吗?”又问他:“那么,洗好的米在哪里呢?”他说:“我只知道要洗米,但是米不知道洗到哪里去了?”因此,没有佛性这样的东西,把烦恼磨磨擦擦,擦到最后,没有一个清净的佛性是可以拿给人看的,就像这位禅者,把米洗不见了一样。
 

   自到清白圜明之处,空空无像,卓卓不倚。


  清白是绝对的清净无染,实际上,就是默和照,默是清净无染,照是智慧圆明,清清楚楚地,此时,烦恼和佛性都没有了。认为佛性是空性,执著空是佛性,也是不对的,心中没有任何攀缘,没有一点痕迹,这是“空空无像”。佛性是绝对的独立,没有地方可以倚靠,但是非常地清楚,这是开悟的人,告诉我们默照禅最后的境界是“卓卓不倚”的。

 
   唯廓照本真,遗外境界,所以道:“了了见无一物”。


  “廓然”,是广阔无限的意思,心境无限宏大,清楚地觉照著本真的佛性,这时候,没有与自我相对的外在境界,没有一样东西是存在于清净的佛性之外;十方的空间,三世的时间,无非出于自心的显现,心外无一物,自心也非物,所以“了了无见一物”。自心中的佛性即是空性,到了这个程度时,清楚地知道心中没有痕迹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接触,可以攀缘。
 

   个田地是生灭不到,渊源澄照之底,能发光能出应。

 
  “田地”即指佛性,它是本来就在那里,所以是不生不灭的,只有等到开悟时,佛性才会显露,就像一个无底而清彻的深渊,而且它便是水的源头,无止无尽的水涌出来,它能产生光的功能,产生反应的作用。
  许多人听了佛性是空的以后,会觉得要成佛、要开悟做什么?反正都是空的!事实上,开悟是心中不执著任何东西,但是慈悲与智慧的功能还在;因此,未开悟的人,虽然没有实证到佛性,但是可以体会、学习、模仿,当自己有烦恼时,应该鼓励自己回到佛性的源头来。
 

   历历诸尘,枵然无所偶。


  一般的凡夫做任何事,都是为了自我中心而努力,开悟以后的人,是以平等的慈悲心,来对待如微尘数世界那样多的众生。对于如许微尘数世界的一切现象,既不混淆也不参与。心中既没有自我,也没有对象;没有帮众生的忙,也未做了奉献的事。
 

   见闻之妙,起彼声色,一切处用无痕、鉴无碍。


  彻悟以后的人,不仅仅是用肉眼所见,用肉眼所听;而是超越于用眼、用耳。对于所处之环境,所见、所闻、所接触到的一切,是用智慧的心眼看、心耳听,不是我在见闻,而是众生的形相及声音产生的反应。虽然很清楚踏实地体会到了这一切环境,在心中不留瞋爱等痕迹,故也没有亲疏、厚簿、远近等障碍。


  在美国纽约的禅中心曾经有一个对西方人开的初级禅训班,由我的一位弟子在教课,他在黑板上写的字很细、很小,而且说话声音很低,他就没考虑到后面的人听不到、看不见。我看到的时候,课已经快完了,我问他:“你没有想到后边的人,他们看不到你的写的字及听不到你讲的课吗?”他说:“他们没有讲啊!”于是我到后面,问学生们的反应,好多人都说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。当时,我就责备这位弟子,怎么不为人家设想呢?其实,我一看到上课的情形,就知道是有问题的,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智慧高,而是我的弟子年轻没有经验。
 

   自然心心法法,相与平出。


  虽然一切都是无障碍的、无痕迹的,但是,一切都还是有的,有心理的活动,也有活动之对象;心中没有喜叹不喜叹,没有执著,平等地对待一切;即使成了佛,也是照常要度众生。


  有人会问,如果有先生、有太太的人开了大悟,那么,是否还要先生、还要太太呢?众生都是平等的话。那么,太太和女儿是否一样呢?或者自己的丈夫跟人家的丈夫是不是一样的呢?如果懂了“自然心心法法”,不一样的事物,还是不一样的,否则悟后的人岂不成了白痴!中国禅宗史上,有位庞居士,他有太太,有女儿,而且全家人都开悟了,但是,他们没有因开悟而离婚,也没有因开悟而父女不相认。
 

   古人道:“无心体得无心道,体得无心道也休。”


  古时候有人这么说:“禅的最高境界,即为无心。无心就是没有自我、没有执著,先学习放下自我执著,那才能经验到无心无相的禅法及佛道;相反地,当你已经体会到什么是无心,那就不需要修道,也无道可修了。”
 

   进可寺丞,意清坐默。


  即使是已经开悟的人,要继续修行,也是要替人服务,并且承担很多事。“寺丞”是中国古代的官职,悟后仍可做官,但是,在心里等于没有做什么事。心有感受,而没有情绪;有慈悲,而没有你我。此身虽然处于日常生活中,此心犹在体验著默照禅。
 

   游入环中之妙,是须恁么参究。


  如果想要知道进入这个开悟的境界,究竟是怎样的微妙,就必须照著上面的讲的,好好的努力!
 
  

(二)真实做处
 
 
此段亦出自《宏智禅师语录》,原文为:


  “真实做处,唯静坐默究,深有所诣,外不被因缘流转,其心虚则容,其照妙则准。内无攀缘之思,廓然独存而不昏,灵然绝待而自得。得处不属情,须豁荡、了无依倚,卓卓自神。始得不随垢相,个处歇得。净净而明,明而通,便能顺应,还来对事,事事无碍。飘飘出岫云,濯濯流涧月,一切处光明神变,了无滞相,的的相应,函盖箭锋相似。更教养得熟、体得稳,随处历历地,绝棱角,勿道理,似白牯狸奴恁么去,唤作十成底汉。所以道‘无心道者能如此,未得无心也大难。’”

 
   真实做处,唯静坐默究。

 
  真正修默照禅时,只有精进地静坐,默默地观照。默是没有思想,究是深入而没有有杂念;默究,就是深深的默,彻底的照。


  有人问我,煮饭、开车、上课教书时,是否能用默照呢?若在功夫用得好时,即使在日常生活中,随时随地都能保持头脑清楚,心情稳定。但是,我们做任何事时,身心必须一致,做什么事就是做什么事,在需要用头脑注意思考时,只要心绪平静安定,不受刺激困扰而又清楚明净,就是默照工夫。
 

    深有所诣,外不被因缘流转。


  外边的因缘是人、事、物等社会环境及自然环境。当这些因缘,在冲击你、诱惑你、刺激你时,如果默照的工夫已经用到相当深的程度,就不会被打搅、也不会被牵动,这就是心不随境转。
 

    其心虚则容,其照妙则准。


  “甘心虚则容”,正如成语“虚怀若谷”。山谷是虚的,永远也不会满,从山上不论有多少的雨水、泉水、融雪融冰,流到谷底时,都可以容纳,国为流谷底立即又流向谷外,入江入湖入海去了。同样的,心中如果也是虚如山谷,大如虚空,自然就能容纳万物。不论别人给你恭维、赞叹、批评、毁谤、嫉妒,心绪不会有所起伏;心中没有需要抵抗,也没有需要追求的。


  “其照妙则准”就是说,默的程度是心量广大虽如虚空,但仍有其照的功能。正因为有静态的默然的心境,它所观察到的判断,处理,是绝对的恰到好处,非常的准确;这便是无我的智慧所所产生的功能,对于所容纳的万物,清清楚楚,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。

 
    内无攀缘之思,廓然独存而不昏,灵然绝待而自得。


  “内无攀缘之思”,是说已到绝待的程度,内心当然已经没有攀缘的意念。也就是内心已汉有种种的迎拒、取舍、分别、推敲等有所思想系念的念头。“廓然独存”是无对待的存在,这时候,无论系统的思辨及散乱的妄想都没有,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,没有上下、没有左右、没有前后,只有无边无涯;虽然不动,但还是非常灵敏、活泼、新鲜,而且自由自在的。


  “自得”,是不假外力和外缘,一切都是出于内心,是那样地现成而非造作。
 


得处不属情


  前段讲的“自得”,就是自然而然,自由自在,没有一点障碍;在这样的情况下,跟自我意识的感“情”是不相应的。凡夫是有情众生,都在感情中打转。感情又分很多的层次,有亲疏、厚薄、恩怨、爱恨等;不论是亲情、爱情、友情,有可爱的地方,那是人间的瘟馨;有麻烦的地方,那是互相困扰,纠缠不清。


  事实上,凡是私情都有问题,如果将私情升华并净化为无私的慈悲,不论生活在何种情形下,都不会产生烦恼、痛苦,而自得其乐,故说自得之处不是属于私情的经验。
 

    须豁荡、了无依倚,卓卓自神。

 
  “豁荡”是空谷的情况,在大山谷中,空空荡荡,深不见谷底,无所依靠,但又灵活自如。这是描述默照工夫的经验,虽然没有感情作为依靠,还能活泼、自然、有生气地独立存在。
 

    始得不随垢相,个处歇得。


  唯有这样,才能不随著污垢的种种现象而转变;到了这种无事可忙的程度时,就是烦恼心的歇脚处。事实上,就是不被烦恼所困扰,就是已经彻悟的人了。
 

    净净而明,明而通。


  “净净”,是清净再清净的意思。譬如说,天空没有云时,那个蓝色的天空是不是真正的天空呢?不是的,是要蓝色的天幕都没有时,那才是真正的太虚空。因此,默照的体验,就是任何一样东西,都不会在心里留下一丝痕迹,那才是清明的心境。


  “明而通”,这个明是智慧,《心经》里的“心无罣碍”,就是无处不通,没有任何分别的情执,所以对人对境,畅通无阻。


  记得我第一次到英国弘法,签证相当不容易,我的弟子对我说:“师父,您常常讲,您没有一定要做的事,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,英国不能去就算了啦!”我说:“不行,如果还有时间,我还是要试著去办,除非时间已过,那才作罢!”“师父,这不是执著吗?”我说:“不能解决的要设法解决,万一怎么办也办不出来,真的不能去时,我也不会烦恼。”那也是通而明的道理。
 

    便能顺应,还来对事,事事无碍。


  没有情执的烦恼时,就能左右逢源,能够顺著事物的情况,对一个有智慧的人来讲,因为他没有情执及分别心;当遇到困难时,心理上下不会有一点罣碍。“事事无碍”有两层意思:(一)每一椿事物到你心中都无牵挂得失;(二)一切的事物之间,互相圆通达,不相妨碍。这已是中国华严哲学里的最高境界。
 

    飘飘出岫云,濯濯流涧月,一切处光明神变,了无滞相。


  此时,智慧的心就像豪无拘束的云,飘飘然地从山腰间徜徉出来,也好像在清澈的山涧里,所看到的月亮那样,非常地自由、安闲、明朗。月在天空,却借著处处山涧濯濯的水面,好像神通变化那般地,放出它的光明。浮云和水月,都没有一定的目的,不会停留于一处;云顺著山的形势而浮游,月亮缘著山涧而移动。这些都是在形容自心不动而智慧应缘的功能。能够因应各种情况而产生神通变化,不论遇到方圆、长短、大小时,能适应一切环境、能处理一切现象,这就是“了无滞相”。
 

    的的相应,函盖箭锋相似。,

  “的的相应”是完全契合的意思。像一个巧匠制造的盒盖,盖在盒子上,非常稳当妥贴;又像是两个武艺高明的人,一人射箭,一人执刀,光锐的箭端恰好射中薄利的刀锋,豪发不差。这是形容默照的功能,可以适应一切大小情况,而且绝对精确。

  
更教养得熟、体得稳,随处历历地,绝棱角,勿道理,似白牯狸奴恁么去,唤作十成底汉。

 
  有了以上的默照的工夫之后,还要培养是更熟练、更稳健,对任何的人、事、物等情况,都能历历分明,清清楚楚。这时候,已没有自伤伤人的棱角,也不再拘泥于世间的逻辑、理论等道理,因为已经能够适应顺逆各式情境,就像你家里饲养了工作的大白牛,也像是养著玩赏看门狐狗那样地温良驯顺,那才真正是一个十成十的好汉,也就是一位大彻大悟的人。


  为什么可以不讲逻辑的道理啊?其实,事事讲道理的人,一定都是烦恼鬼。如果不讲理而有慈悲,没有烦恼而有智慧,岂不更好?有慈悲和智慧的人,不会跟人正面冲突,一定先去适应他,再来转变他,这才是最高的道理。


  这里所说的白牯狸奴,是一条驯良的大白牛,一只乖巧的小狗,大白牛,非常温驯,人们用牠来下田、拉磨、背水、车水、运货,叫牠做什么工牠就做什么工;小狗是宠物,善体人意,没有脾气。可能又有人会说:“那完了!未开悟时,还有独立的人格,开悟后,反而像没有个性的大白牛、狐狸狗了。”这里的用意不在叫人变成畜牲,而是取譬喻说明,真正有慈悲和智慧的悟者,是没有敌人及对手的。
 

    无心道者能如此,未得无心也大难。


  也只有已经到了无心程度的修行人,才能如此,没有到达无心层次的人,要做到这样,是很难的啊! 
 


禅意尽在不言中
  

——〈默照铭〉解释


  中国禅宗,到民南宋之初,临济一系了出有大慧宗杲禅师(一O八九~一一六三)所倡话头禅,曹洞一脉出有宏智正觉禅师(一O九一~一一五七)发明默照禅,乃系宋世的的禅门双璧。话头禅在中国、日本,迄今犹是活用的好方法;默照禅在中国传统流未久,到了日本则形成了只管打坐曹洞禅法。


  话头公案,在我国佛教界,乃是相当熟悉的禅修方法,默照禅则即使在曹洞宗的寺院,也少人知。其产在明末之际的洞下禅德,多用念佛及话头,已与临济系统几乎难分难辨。此乃引起我要以宏智正觉的〈默照铭〉作为讲本的动机,其原文如下:
  

“默默忘言,昭昭现前。鉴时廓尔,体处灵然。
  

灵然独照,照中还妙。露月星河,雪松云峤。
  

晦而弥明,隐而愈显。鹤梦烟寒,水含秋远。
  

浩劫空空,相与雷同。妙存默处,功忘照中。
  

妙存何存,惺惺破昏。默照之道,离微之根。
  

彻见离微,金梭玉机。正偏宛转,明暗因依。
  

依无能所,底时回互。饮善见药。檛涂毒鼓。
  

回互底时,刹活在我。门里出身,枝头结果。
  

默唯至言,照唯普应。应不堕功,言不涉听。
  

万象森罗,放光说法。彼彼证明,各各问答。
  

问答证明,恰恰相应。照中失默,便见侵凌。
  

证明问答,相应恰恰。默中失照,浑成剩法。
  

默照理圆,莲开梦觉。百川赴海,千峰向岳。
  

如鹅择照,如蜂采花。默照至得,输我宗家。   宗家默照,透顶透底。(以下略)”
  

下面便是我对〈默照铭〉的解释。
  

     默默忘言,昭昭现前。


  “默默”是心念的寂静,“昭昭”是心地的明净。


  “忘言”是既不用口说的语言,亦不用思考的语言。一般人的沉默,仅至于口不出声,未必能够心无妄念,那便不是“忘言”。“现前”是豪无差异的映现,是将自己所面对的一切现象,百分之百地如实观照,若加入主观的判断,便与现前的事实有了出入。


  为两句话,既是禅修的方法,也是禅修的体验。


  “默默忘言”就是既无语言,也无对象,乃至没有心念的活动。先将自己跟环境孤立起来,再将自己的现在跟地去与未来孤立起来,最后要将自己的现前一念跟前念与后念也孤立起来。“昭昭现前”是在忘言之后所得的明朗与清晰,首先知道有心的念起念灭,其次凡有念起立即发觉,最后唯有朗然独照的明净之心,像是一面纤尘不染的广大明镜。


 默照禅的用功态度,可紧可松。紧法是以禅修者的意志力,强压妄念不令生起,强提念头不令昏沉,坐姿端正,挺腰竖颈,守住身心,住于一境,久久即可渐入“忘言”的程度。但是有一辈人,宜用松方,则是以禅修者的意识,有意无意地放松全身的肌肉和神经,然后既不控制妄念,也不随逐妄念,不怕念起,不愁缘境,但求放松身心,不蓄意回忆过去,也不蓄意推想未来;不压不提,恬淡清净,渐渐地便会进入默照的佳境。

  
   鉴时廓尔,体处灵然。

  当你修行用功时,如果还感觉时间的长短,这还没有到“默默”的程度,在“默默”的情形之下,时间是没有长短的,而你自已也感觉不到有时间的存在。没有时间,就是地限的时间,这等于说无穷的快就等于穷的慢。如果自认为已在“默默”的情形之下,但还有时间的观念,就表示并非真正的“默”,因你那时还有念头在动,由于尚有念头的起灭,所以才感觉到有时间,如果念头的生灭没有了,时间也就没有了。且举近代中国有一位太虚大师的经验为例:有一天晚上,他听到寺院里就寝的钟声,他就失去了时间感,直到第二次又听到起床钟声。在这之间,虽已过了一夜,在他的感觉上根本没有时间的过程,只有听到打了两次钟而已,可知用功到了没有念头的时候,时间便不存在了。


  “体处灵然”的内容就是讲的“昭昭现前”,也就是讲的空间无限,而这个无限之中包含著所有的一切东西,起起灭灭。在无限的空间里面,一切的东西都是活活泼泼的,自由自在的,在这个情形之下,念头是无住的、不动的。念头住动,便失却“灵然”的自在,而被一定的空间所拘束;若念不住不动,你所体验的空间便是无限的辽远豁达;若念随境动,则眼睛等六根六识所及的范围,绝对是有限的。就以眼睛为例,若念不住动,你的肉眼也能看到更多的东西,那就像照像机的功能,因为底片本来无住无著也不动,故可以把镜头所及的距离范围内所有的东西,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能拍摄进去,如果照像机的底片本来都有住有动,还能照到清晰的像片吗?


  我在禅七中偶而会用一种方法:教大家有不要用头脑想,光用眼睛看,或用耳朵听。这个时候你看到的是什么?你听到的是什么?但是在禅七的头两天,不可能用成功这种方法,因为你的心尚未安定下来,就不可能不用头脑想。到了第四天以后,能够要他不用头脑想就能够做到不有关脑想的人,也不会多。修行者的心若不动,就能够体验到相似的空间无限。


  至于真实的空间无限,则有三种情况:(一)是佛陀的神通境界,其他凡圣众生的神通境界则不能无限。(二)是从很小的一点而看到无限,在《楞严经》里,就说“于一豪端”三世诸佛转大法轮,也就是说三世一切诸佛同时都在一根豪毛的尖上,说无量佛法度无边众生。那是因为无穷的小就等于无,既是无小可小,那不就是无穷的大吗?(三)是明心见性,亲见实性即是无性之时。

 
    灵然独照。照中还妙。


  “灵然”不是虚空,而是空间。这个空间不在内外中间,因为这个地方讲的都是心,唯有不动心的体验,是无限的空间,因此“灵然”即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、实实在在、活活泼泼。“独照”是唯有观照和觉照之意。默时无杂念、照时不散乱,默时心静、照时心明。这种经验只有在默照互资时才能发生,否则的话,只应称做“暗然独疑”,所以众生看一切的人都是众生,若能破暗为明,便可化疑为照,故以佛眼视众生,众生都是佛。


  曾有一位禅修者在小参时告诉我说:“我好像是在跟什么人斗争呢!”我说:“那是你自己在跟你自己斗争。”他说:“自己怎么可能有两个我呢?”我说:“何止两个,而是无数个,杂念妄想如丝如麻。因前念与后念矛盾,所以觉得有两个在心中角力斗争。那就是疑暗而非默照。”后来我教他一句话:“不除妄想莫求真。”不用排斥妄念,只要不去理它就会安静下来。如池水本清,只因有外力侵扰,便成浑浊,如能任其自然,便会还归清净。“灵然独照”的功能,必先有其静默的工夫做前导。


  “照中还妙”是在清楚里面,无后不容。是就默照功夫用上之时,对于任何一项大小事物,都能从很多角度很多层面,得到无量的消息,乃至要说“一沙一世界,一华一如来”,那是不可思议的境界,非语言文字所能表达,也出乎思想符号的范围之外,其中的奥妙,尽在无言的觉照之中了。

 
    露月星河,雪松云峤。


  这是形成正在默照情况下的心境,“露月”是说天上无云也无雾,只有圆满明朗清楚的月亮,那是默照时的心境,明净如满月。“星河”即是银河,在有月亮的时候,月亮非常清楚,在没有月亮的时候,满天的星看得非常清楚。而释迦世尊的开悟,也是由于见到了非常明亮清楚的星。这个星河就代表我们正在默照工夫用得很好的时候,可有万点明星一览无遗的心境出现。普通人的心,则不见月亮也不见星河,倒是满天的烦恼乌云。


  “雪松”也是比喻,是在说明默照工夫用上时的心。松树上面覆满了雪,外观不见松树只见雪。在寒冬降过大雪之后,林间的每一株松树,看起来都像是玉雕粉妆水晶做的,一片清凉明朗的景色。我们的心能够到了这样的程度,心然是开朗、安定、舒坦、宁静的。“云峤”是在形容默照时的心好像山峰上的云,云在山顶能庶山,山却没法挡住云,这是表示心的自由、自在、无拘、无束。为什么不讲天空中的云而讲山峰中的云?因为云在空中根本没有东西可以阴挡它,山峰则是阻碍的东西,虽有山顶阻碍而云不受阻碍,才能比喻默照工夫的洒脱心境。那时若有美人坐怀而心不会乱,威胁利诱而心不会动,分角肢体而心不怖,因为心得自由,不受境牵。
 

    晦而弥明,隐而愈显。


  “晦”是黑暗,“明”是光明,心境在黑暗的现实情况下,更加明朗,就是在烦恼中能使智慧增长。“弥”是经常持久,外表看他好像是糊里糊除,事实上他是深藏不露,大智若愚。智者可能木讷,但他的心胸磊落,不会自欺欺人。


  隐是隐藏,显是表现。“晦”及“隐”是默照的“默”字,“明”及“显”是默照的“照”字。默时有似痴呆,所以如晦如隐;照时智慧灵然,所以如明如显。默照同时,则其心境不动而万古长青。这是说明智慧心的形态和智慧心的力量。

 
    鹤梦烟寒,水含秋远。


  “鹤梦”是心如梦中化鹤,在碧空飞翔,只见一望无际的辽阔、空旷;“烟寒”是溟溟渺渺,无庶无隔。动静一如、无边无涯,这是“默照”双运的心境。


  “水含秋远”是形容默照的心境,澄静深远。心境澄澄湛湛,清如深秋的明潭,而又潭深无底,幽远莫及,从水面上一直看下去,水面及水中的景物,虽可一目了然,但又不见其底。同时又因秋水明静如镜,能反映无边的天空,秋季云薄雾稀,所谓秋高气爽,天空高远无极。这是描写“默照”时的空间感,有无尽的澄静与深远。
 

    浩劫空空,相与雷同。


  “浩劫”就是无尽期的长时间,不论多长的时间,也有人相信有永恒,但在“默照”的心境中,时间并不存在。“劫”是可长可短的时间,无尽的时间都是“空”的,短暂的时间,当然也是空的。“雷同”是说明““默照”的心中,没有前念与后念之别,前念是寂寂惺惺,后念也是寂寂惺惺,是心中无物,而又明鉴无馀的意思。从过去到现在,从现在到未来,其间的关系,称为“相与”,在“默照”之时,心是非有而有的,若欲求其时间的前后过程,已不可得,所以称为“雷同”。时间的感觉,是从念头的变迁而来,若念即无念,时间的长短,当下即空。
 

    妙存默处,功忘照中。

 
  “妙存默处”是说一切好的功能都在静默里面,西谚“沈默是金”,还不能形容静默的微妙。心若对境攀缘,念头浮动,便失去静默,失去了聪明,当然也堵塞了智慧之眼,了无妙意可言。“功忘照中”的照字就是观照的功能,正在观照之时,便不知是在观照,已忘了照的功能,那才是照而常默的工夫,此正如永嘉玄觉禅师(六六五~七一三)的《奢摩他颂》有云:“恰恰用心时,恰恰无心用” 境界。将这两句话连起来讲:默中含有无量的智慧功能,正在使用智慧观照一切境界之时,恰已不知尚有能照与被照的事物了。
 

    妙存何存,惺惺破昏。


  前面既说:“妙存默处”,是于“默”有妙,但请不要误会,以为仅仅静默就算是妙,如果默而不照,可能堕入昏沈状态,故要接著提示,用“惺惺”而不糊涂的明觉心来破除昏沈瞌睡的现象。就在明白清醒的情况下,心念依旧如同止水一般的安宁。


  “惺惺”三字连用,见于永嘉玄觉禅师的《奢摩他颂》有云:“以寂寂治缘虑,以惺惺治昏住。”
 

    默照之道,离微之根。

 
  用默照的方法,便能出离烦恼乃至极微细的无明之根。烦恼心有粗有细,有根本有技末。从粗重的烦恼,逐渐减少,达于心境的默而常照、照而常默之时,连微细的烦恼之根也会断除。心受心境的而执著任何一境之时,心量是极小的;心不著境,默中有照之际,心量是其大无限的。智慧的功能与烦恼的运作适成反比,智慧愈大烦恼愈小,智慧的功能大到无限大,烦恼的作用就愈来愈小,小至无限小,最后不见智慧之大,当然也不见极微的烦恼了。也就是说烦恼无明小到最后便没有了,智慧愈来愈小,大到最后也没有了。在众生来说,修行是为了断烦恼增智慧,在佛来讲,既没有烦恼,也没有智慧。


  在洞山良价禅师(八O七~八六九)的〈宝镜三昧歌〉中,有“重离六爻,偏正回互”及“正中妙挟,敲唱双举”之句,是以《易经》离卦的微妙变化,形容智慧心的功能。宏智禅师既为洞下大善知识,故亦以离卦那样的微妙,来形容“默照”的功能。
 

    彻见离微,金梭玉机。


  在“默”而静止的心境中,不存妄想杂念,已彻底洞识佛性如空。正因为“默”非死灭,所以默的工夫愈深,照的功力愈强,在“默”中藏有离卦那般微妙的作用。“金梭”和“玉机”是形容“照”与“默”互为宾主的功能,织布须用机梭,机是静态的,梭是穿越去是动态的,机梭本配,始能生产布匹,用金梭玉机说明“默照”的方法,是用作禅修证悟的最佳工具。

 
    正偏宛转,明暗因依。


  “正偏”一词,出于洞山良价禅师的〈宝镜三昧歌〉有云:“偏正回互”。“宛转”一词出于洞山良价禅师范〈玄中铭序〉有云:“宛转偏圆”。“明暗”一词出于石头希迁禅师(七OO~七九O)的〈参同契〉有云:“当明中有暗,勿以暗上遇,当暗中有明,勿以明相覩”。永嘉玄觉禅师的〈优必叉颂〉也有云:“明暗之本非殊”,又云:“暗而能明者,即愚而慧也。”


  曹洞宗以偏正三字形容烦恼及菩提,二者相即不相离。由于修证工夫有深浅,而以偏正二字组成五位:(一)见性名为正中偏。(二)烦恼薄名为偏中正。(三)烦恼伏为正中来。(四)烦恼断名为兼中至。(五)烦恼即菩提名为兼中到。以此五位皆不出偏正关系的相互变换,故称“宛转”。唯有宛然转变,才能表示烦恼与菩提的此消彼长,虽有消长,实则不动,这也就是照与默的功用了。


  明与暗即是智慧与烦恼。没有烦恼便不能显示智慧的功能,智慧必定是由于烦恼的活动而需要,故在表现智慧的同时,即有烦恼在其中,不过当依智慧,勿依烦恼。在愚痴的烦恼之时,若已知有愚痴烦恼,此人必是智者,故当明白有烦恼之时即有智慧。不过勿将智慧当作烦恼,明与暗相互依存,明与暗仍须认清。


  勿将菩提与烦恼,生死与涅盘分成两截,但其前后因果依旧历历分明。这就是默照禅告诉我们的真相,既不以事昧理,也不倒因为果。

 
    依无能所,底时回互。


  上两句的“宛转”和“因依”,都有彼此对换及相互依存的关系。从一般的常识而言,任何两者的事物之间,多有宾主关系,主格是能依,宾格是所依,那就表示两者相关而非相即。此中所见则谓两者之间,不可用宾主或能所来看待,因其实为一体的两面,互为能所,互为宾主,互为因依。同中有异,异中有同,同异分明而又相即不离。


  “底”字在宋人语录中的用法,与“的”字同,“底时”可解作“当那样的时候”。也就是说:默与照的关系,跟洞山良价禅师的“正偏宛转”相同,也跟石头希迁禅师的“明暗”相依一样,彼此之间虽无主客之分,确又经常互为体用。

 
   饮善见药,檛涂毒鼓。

 
  这两句都是譬喻,意谓若用默照的方法修行,它的功效就像“饮善见药”,能对治一切生死烦恼病,如“涂毒鼓”能摧伏一切生死烦恼军。


  饮善见药的譬喻,出于晋译的《华严经》第三十七卷,亦名善现王药。相传雪山有大药王。名为善现,若有见者,眼得清净,闻者耳得清净,闻其香者鼻得清净,尝其味者舌得清净,若有触者身得清净,若能取得彼地之土,悉能灭除无量众病,安稳快乐。


  涂毒鼓的譬喻,经中所见颇多;譬喻宣说佛法之的力量,如同以末毒药加上咒力,涂在大鼓鼓面,当在击鼓之时,无论远近大小从生,闻者无不脑裂而死。此死即是指的贪欲、瞋恚、愚痴皆悉消灭。《涅盘经》中将法鼓譬作天鼓及毒鼓的二类:(一)佛说五乘法,如击天鼓。(二)佛说佛性常住的大乘法,如击毒鼓。


  此处是说默照禅的方法和功能,是灭众病除诸惑的最上乘法。
 

    回互底时,刹活在我。


  这两句可以解释成为:正在回相宛转因依之时,便是主权在握刹活自由之境。默照即是止观,“回互”即同时并运。在默而常照,照而常默的相待相成的情况下,正是止观双运的好时光。


  “刹”是魔来魔斩,佛来佛斩,离心意识的执著,心不攀缘,念不击境。“活”是汉来汉现,胡来胡现。心如高堂明镜,虽万千境界同进出现,也能彰彰显示,物物反应,井然不乱。


  当刹则刹,当活即活,不由外力,名为“刹活在我”。唯有能默,所以善照;默的工夫愈深,照的功力愈强。唯有能照,所以善默;照的功力愈强,默的工夫愈深,相互因待、彼止助长。默照同时,故非一般定境的只止不观,更非常人心境的昏沈散乱。

 
    门里出身,枝头结果。


  “出身”二字有二义:(一)以身奉献。(二)进身仕途。不论何者,均须走出家门,始可献身报国,做官为民。宋朝至清朝的科举制度,凡是官吏要经乡试、府试、京试,及格后做官时,便称为什么出身。此处的出身,是指默的功用,默是静止的,故喻在门里,但其并非消极的躲避,而是向外观照的奥援,若无真默便不能真照,所以默虽不显于外,它的作用,则已藉照而奉献了出来。

 
  至于“枝头结果”,乃指有目共睹的观照觉察功能,勘破烦恼,便是觉照之功。


  在门里时,已经具备了为法献身的基础,虽然隐而未现,确是极其重要的条件。像是一棵果树,树根树干都在门墙之内,唯有树枝伸出墙外,外面经过的人,既见到枝头的果实,当然也可推想到门墙之内必有树身。树身与树枝,相依不离,看似两种现象,其实是一物的两段。

 
    默唯至言,照唯普应。


  默而无言才是最高明的语言,也就是说,真正的至上的语言,是不能用语文表达的。佛陀释迦世尊,在说法度众四十多年之后,犹说“未曾说著一字”,就表示语言仅是不得已时用来表达心意的工具,但它本身无法真的表达全部心意,心意仍须用心去体会。而心愈静愈默,所体会的深度与广度才愈澈愈明。


  因此真正的真理不用讲,真正的语言不必说,默照之默,即是最高的语言。

 
  默中之照能够遍照,能于不同的时地,普应一切众生,给予平等因应。有人问:“这个照,是不是对环境很清楚。”我说:“平常生活中,可能对自己的环境很清楚,但尚不够,而是说智慧的觉照,乃在内心有无限深远,也是无限普遍的。”
 

   应不堕功,言不涉听。


  应是相应、感应、呼应、酬应,对于自己对环境的一切回应。没有事先的预备也没有事后的痕迹,叫做“不堕功”,事前如虚空,事后如空中的鸟道遗痕,心中保持无瑕的寂默空灵。虽然普应一切外境,内心仍自寂静。“功”是存心、执意的意思。若默照的工夫完成,心不住相,自无功德功利可言。


  言语是传递讯息的符号,默照之照,明鉴万法,当然会接受万方传到的消息,不过未必要用耳根去听。六根之中,眼耳鼻舌身意,无一不能接受讯息。而且最好的表达是尽在不言中。故在中国的梁武帝时代,有一位禅师传大士(四九七~五六九),有一次梁武帝请他去宫中讲经,他上了讲台以后,将木尺在台面一拍,就下讲台走了。梁武帝觉得很奇怪,怎么没讲经就下台走了?其实最高的佛法是无法可说的。《金刚经》中即谓:“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,即这谤佛”。又云:“说法者无法可说,是名说法。”
 

   万象森罗,放光说法。


  青青的翠竹,郁郁的黄花,都是佛在说法,无一处、无一物,不是佛在现身说法。

 
  牛头慧忠禅师(六八三~七六九)主张“墙壁瓦砾”也是佛心,一切“无情”也能说法,并举《华严经》有云:“刹说、众生说、三世一切说”为例。其实《阿弥陀经》的记载也很明显:有众鸟演说三十七道品,诸中树木也都发出百千种之音乐声,皆能使闻者生起念佛念法念僧之心。


  心中无物,心地光明,所见宇宙万象,亦无一不是佛的法身。佛的肉身,有紫金色的光芒,每次说法之前,都会放光现瑞。若能亲证佛的法身遍在,当然可以体会到万千景物、一切现象,无一不在放光,无时不在说法。
 

   彼彼证明,各各问答。


  既能体会到宇宙万象,皆在随时随处、放光说法,当然也不难亲见每一个现象或每一项各别的事物,无一不在与其他各别的每一项事物之间,互相印证,并且都在运用无言之言,彼此问答。正像身居佛国净土,所遇所见,不论有情无情,都是出尘的圣人以及佛的化身,他们彼此之间不论有言无言,都是问答论法的表现。
 

   问答证明,恰恰相应。照中失默,便见侵凌。


  宇宙万象,在凡夫所见,是有善恶、好坏、利害、美丑等不同的。风和日丽是好,狂风暴雨是坏,物阜民丰是好,灾变连年是坏,但从智者的默照心中,任其自然,物物相应,都是恰如其分,彼此并无冲突的矛盾可言。种善因得善果,种恶因得恶果,前世种因现世结果,目前种因未来结果,甲有所动乙有所应,都是自作自受,恰到好处,故无可喜,亦无可惧,既无可怨,亦无可忧。


  唯有默照同时,才是恰到好处。如果只有照的动作而无默的工夫,就会产生混乱的心理现象。若有照而无默,不是失去平静和明净,便会见到环境和自己的对立与矛盾,也会发现外境的一切现象之间,也是彼此相争相抗相残相克的,那便会引生烦恼而失却智慧的功能了。
 

   证明问答,相应恰恰。默中失照,浑成剩法。


  这四句是为加强前面四句的表现,用相对的句型字义,表达默照之间的关系是无法分割的。若缺其一或偏重轻其中之一,两者都会失去其应有力量。如果默而无照,即与枯木死灰相似,若非昏沈即是发呆,均非定慧等持的禅法。
  

   默照理圆,莲开梦觉。


  默照的工夫成熟圆满,便是悟入圆理,也即明心见性。智慧心和亲证实悟的见地开了,就好像清净的莲花开了,生死的迷梦也就醒了。佛法常以梦幻等形容生死的经验,说明生死如梦,并非实境,只要明佛心内见佛性,亲睹自性无性的本来面目,便名为梦觉或梦醒。例如永嘉玄觉禅师的《证道歌》中,即有“梦里明明有六趣,觉后空空无大千”之句。
 

   百川赴海,千峰向岳。


  这是形容默照心境的豁达辽阔。“百川”是喻众生根器虽有千差万别,终究都会成佛,“百川赴海”便失百川之味,如《法华经》云:“唯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。”“千峰”是喻众生的无尽烦恼,“向岳”是喻默照心的全面统一。在默与照济头并用的心境中,以百川及千峰的历历分明,来解释照的功能,又以赴海及向岳的顺流归一,来形容默的力量,差别即与无差别的境界是相即相通的,百川奔驰,千水竞流,同归于海,千峰起伏,万峦层叠,共归一岳。都在说明默照的动静互资,悲智双照,妙用无边。
 

   如鹅择乳,如蜂采花。


  这是两个比喻,以喻默照的功熟的禅者,有鉴别取舍的能力。据《正法念处经》有一则关于鹅王的传说:“水乳同置一器,鹅王饮之,但饮其乳汁,仍留其水。”另在《佛遗教经》有云:“如蜂采花,但取其味,不损色香。”此皆表示一位修行默照方法已经成功的禅者,已证无分别的理法,故也不再受到烦分别执著、舍不得又求不得的困扰,但他对于现实世界的伦理、法律、风俗,以及学佛者的仪律等,不唯不否定,而且更能把握分寸,恰如其分、适时适处,取其所当取、舍其所应舍。那就是“在什么立场说什么话,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。”那是积极而又条理井然的修养工夫。
 

   默照至得,输我宗家。

 
  若能专精于默照的工夫,便可亲证最上乘法,名为“至得”,实即无得,《金刚经》云:“若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,然灯佛即不与我授记。”这也跟《心经》 “无智亦无得,以无所得故”的义理相同。因为若于默照之中,尚存有所得有所证的自我中心及价值肯定,此人便未得真解脱。唯有先以默照方法破我执、除身见,始能真得与三世诸佛同一鼻孔呼吸的经验,然后才能转大法轮,扬佛家风。
 

   宗家默照,透顶透底。


  曹洞宗的家风,便是禅宗的家风;禅宗的家风,便是佛祖的家风。佛法化世的功能,即是悲智双照,悲智的启发,端赖止观双运的修持。


  宏智正觉禅师倡导的默照禅法,究其内涵,即是止观双运。止观在梵文是奢摩他(Samatha)及毗钵舍那(vipasyana)。两字合译为汉文,即有止观、定慧、寂照、明静的意思,那是大小三乘通用的禅观方法,止观两字在中国则几乎使人有被天台宗独占的印象。而天台宗的止观,分有“小止观”、“渐次止观”、“不定止观”、“圆顿止观”的四种;圆顿修法的止观法门,实与禅宗的顿悟法门相似相通;而禅修的入门方便,通常也以止观最切实际。《摩诃止观》卷一云:“法性寂然名止,寂而常照名观。”此与默照禅的“默照忘言,昭昭现胶”极为类似。


  宏智正觉禅师很明显地是采纳了止观的基本方法,配合了曹洞禅的相互因依的理论,新创“默照禅”的名称。


  “透顶透底”四字可有三义:(一)默照禅是佛法中最上乘法,总收上中下的三种根器。(二)默照禅能使禅修者彻悟诸法实相,一了百了。(三)默照禅是上承诸佛下传万世的修行方法。
 
   

释后


  我一向以为:著书立就不易,注解经论尤难。因为我们既不是佛陀及祖师们的本人,岂会真正知道佛祖所遗的经义论旨所在?岂能恰到好处地为这注释?是以本文虽然名为解释,其实是个人依据佛经及祖语,对〈默照铭〉的看法和想法。  

 

洞山宗旨
  
    
一、宝镜三昧歌
  

如是之法,佛祖密付;汝今得之,宜善保护。
  

银盌盛雪,明月藏鹭。类之不济,混则知处。
  

意不在言,来机亦赴;动成窠臼,差落顾伫。
  

背触俱非,如大火聚;但形文彩,即属染污;
  

夜半正明,天晓不露。为物作是,用拔诸苦。
  

虽非有为,不是无语;如临宝镜,形影相覩。
  

汝不是渠,渠正是汝;如世婴儿,五相完具;
  

不去不来,不起不住。婆婆和和,有句无句。
  

终不得物,语未正故;重离六爻,偏正回互。
  

叠而为在,变尽成五;如荎草味,如金刚杵;
  

正中妙挟,敲唱双举。通宗通途,挟带挟路。
  

错然则吉,不可犯忤;天真而妙,不属迷悟。
  

因缘时节,寂然昭著;细入无间,大绝方所;
  

豪忽之差,不应律吕。今有顿渐,缘立宗趣。
  

宗趣分矣,即是规矩;宗通趣极,真常流注。
  

外寂中摇,系驹伏鼠;先圣悲之,为法檀度。
  

随其颠倒,以缁为素。颠倒想灭,肯心自许。
  

要合古辙,请观前古;佛道垂在,十劫观树。
  

如虎之缺,如马之馵;以有下劣,宝几珍御。
  

以有惊异,黧奴白牯。羿以巧力,射中百步。
  

箭锋相值,巧力何预,木人方歌,石女起舞。
  

非情识到,宁容思虑,臣奉于君,子顺行父;
  

不顺非孝,不奉非辅。潜行密用,如愚如鲁; 但能相续,名主中主。
              

(录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及《禅海十珍》、《卍续藏》一一九、八八六及一二六·八八~八九)
 
   

二、玄中铭 并序


  窃以,绝韵之音,假玄唱以明宗,入理深淡,以无功而会旨。混然体用,宛转偏圆。亦犹投刃挥斤,轮扁得手。虚玄不犯,回互傍参。寄鸟道而寥空,以玄路而该括。然虽空体寂然,不乖群动。于有句中无句,妙在体前。以无语中有语,回途复妙。是以用而不动,寂而不凝。清风偃草而不摇,皓月普天而非照。苍梧不栖于丹凤,澄潭岂坠于红轮。独而不孤,无根永固。双明济韵,事理俱融。是以高歌雪曲。和者还稀。布鼓临轩,何人鸣击。不达旨妙,难措幽微。傥或用而无功,寂而虚照;事理双明,体用无滞;玄中之旨,其有斯焉。
  

大阳门下日日三秋,明月堂前时时九夏。
  

森罗万象古佛家风,碧落青霄道人活计。
  

灵苗瑞草野父愁坛,露地白牛牧人懒放。
  

龙吟枯骨异响难闻,木马嘶时何人道听。
  

夜明帘外古镜徒耀,空王殿中千光那照。
  

澄源湛水尚棹孤舟,古佛道场犹乘车子。
  

无影树下永劫清凉,触目荒林论年放旷。
  

举足下足鸟道无殊,坐卧经行莫非玄路。
  

向道莫去归来背父,夜半正明天晓不露。
  

先行不到末后甚过,没底船子无漏坚固。
  

碧潭水月隐隐难沈,青山白云无根却往。
  

峰峦秀异鹤不停机,录木迢然凤无依倚。
  

徒敲布鼓谁是知音,空击成声何人抚掌。
  

胡笳曲子不堕五音,韵出青霄任君吹唱。
  

(选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、《卍续藏》一一九·九一四页)
 
    

三、亲丰吟
  

古路坦然谁措足,地人解唱还乡曲。
  

清风月下守株人,凉兔渐遥春草绿。
  

天香袭兮绝芬馥,月色凝兮非照烛。
  

行玄犹是涉崎岖,体妙因兹前延促。
  

殊不然兮何展缩,丛得然兮混泥玉。
  

獬豸同栏辨者嗤,薰莸共处须分郁。
  

长天月兮遍溪谷,不断风兮偃松竹。
  

我今到此得从容,吾师叱我相随逐。
  

新丰路兮峻仍皾,新丰洞兮湛然沃。
  

登者登兮不动摇,游者游兮莫忽速。
  

绝荆榛兮罢釿斸,饮馨香兮味清肃。
  

负重登临脱屣回,看他早是空担鞠。
  

来驾肩兮履芳躅,至澄心兮去凝目。
  

亭堂虽有到人稀,林泉不长寻常木。
  

道不鑴雕非曲录,郢人进步何瞻瞩。
  

工夫不到不方圆,言语不能非眷属。
  

事不然兮讵冥旭,我不然兮何断续。
  

殷勤为报道中人,若恋玄关即拘束。


(录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、《卍续藏》一一九·九一四~九一五)
 
    

四、五位君臣颂
  

1、正中偏 三更初夜月明前,莫怪相逢不相识,隐隐犹怀旧日嫌。
  

2、偏中正 失晓老婆逢古镜,分明觌面别无真,休更迷头犹认影。
  

3、正中来 无中有路隔尘埃,但能不触当今讳,也胜前朝断舌才。
  

4、兼中至 两刃交锋不须避,好的犹如火里莲,宛然自有冲天志。
  

5、兼中到 不落有无谁敢和,人人尽欲出常流,折合还归炭里坐。


(录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、《卍续藏》一一九·八八五)
  
    

五、功勋五位颂
  

1、圣主由来法帝尧,御人以礼曲龙腰。
    

有时闹市头边过,到处文明贺圣朝。
  

(此是“君向臣不共”,是指“正中偏”。)
  

2、净洗浓妆为阿谁,子规声里劝人归,
    

百花落尽啼无尽,更向乱峰深处啼。
  

(此是“臣奉君一色”,是指“偏中正”。)
  

3、枯木花开劫外春,倒骑玉象趁麒麟。
    

而今高隐千峰外,月皎风清好日辰。
  

(此是“君视臣功”,是指“正中来”。)
  

4、众生诸佛不相侵,山自高兮水自深。
    

万别千差明底事,鹧鸪啼处百花新。
  

(此是“世向君共功”,是指“兼中至”。)
  

5、头角纔生已不堪,拟心求佛好羞惭。
    

迢迢空劫无人识,肯向南询五十三。
  

(此是“君向臣共功”,是指“兼中到”。)


(本颂录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,并参考《宗门玄鉴图》, 《卍续藏》一一二·九三六)
 

[附:介绍洞山五位的思想方法]


  洞山良价禅师的正偏五位,实在是受了石头希迁禅师的〈参同契〉中所述阴阳、明暗之回互说的影响而加以应用的,后来诸家,对于这正偏五位之说,即有了许多的解说。


  其中“正”即是二仪中的阴,表征著静、体、空、理、平等、绝对、木觉、真如等的意思。“偏”是二仪中的阳,是表征著动、用、色、事、差别、相对、不觉、生灭等的意思。故以偏正回互而建立了正中偏等五位之说,以说明法之德用的自在无碍。后来又有人依之而建立了“君臣五位”及“王子五位”等的说法。
  


一、曹山元证禅师的君臣五位说


  因有僧问五位君臣旨诀,师曰:“正位即空界,本来无物。偏位即色界,有万象形。正中偏者,背理就事;偏中正者,舍事入理;兼带者,冥应众缘,不堕诸有,非染非净,非正非偏,故曰虚玄大道,无著真宗。从上先德,推此一位,最妙最玄,当详审辨明。”


“君为正位,臣为偏位,臣向君是偏中正,君视臣是正中偏,君臣道合是兼带语。”
  

进云:“如何是君?”师曰:“妙德尊寰宇,高明朗大虚。”
  

云:“如何是臣?”师曰:“灵机弘圣道,真智利群生。”
  

云:“如何有臣向君?”师曰:“不堕诸异趣,凝情望圣容。”
  

云:“如何是君视臣?”师曰:“妙容虽不动,光烛本无偏。”
  

云:“如何是君臣合道?”师曰:“混然无内外,和融上下平。”


(录自《抚州曹山元证禅师语录》,《大正藏》四七·五二七上)
  


二、石霜楚圆禅师的王子(诞生)五位说
  

(一)诞生王子——是君王所生嫡传的太子,顿入一色,不借功勋自然成就。相当于正中偏,喻本觉佛性。石霜楚圆的颂云:
  

天然贵胤本非功,德合乾坤育势隆。
  

始末一期无杂种,分宫六宅不他宗。
  

上和下睦阴阳顺,共气连枝器量同。
  

欲识诞生王子父,鹤腾霄汉出银笼。
  

(二)朝生王子——在外朝,居臣位,虽不能自就君位,却能为宰相而成君王的辅佐。外绍王族种姓,故亦中为王子。相当于偏中正,喻渐渐修学,悉当成佛。石霜楚圆的颂云:
  

苦学论情世莫群,出来凡事已超伦。
  

诗成五字三冬雪,笔落分豪四海云。
  

万卷积功彰圣代,一心忠孝辅明君。
  

盬梅不是生知得,金榜何劳显至勋。
  

(三)末生王子——为天子的末子,虽然久经功勋仍不得君王之位,远谢一切而专事内绍。此即臣向君的正中来位,喻渐次用功夫而入于是色。石霜楚圆的颂云:
  

久栖岩穴用功夫,草榻柴扉守志孤。
  

十载见闻心自委,一身冬夏衣缣无。
  

澄凝含笑三秋思,清苦高名上哲图。
  

业就巍科酬极志,比来臣相不当途。
  

(四)化生王子——虽是生于王宫的王子,仍承父王之命,居于臣位,能辅王化。即是君视臣的兼中至位,喻菩萨化度众生之位。石霜楚的颂云:
  

傍分帝命为传持,万里山河布政威。
  

红影日轮凝下界,碧油风冷暑炎时。
  

高低岂废尊卑奉,五袴苏涂远近知。
  

妙印手持烟塞静,当阳那肯露纤机。
  

(五)内生王子——乍生即在君位,其体与父王无异,乃统万机,臣能辅佐,即是群臣道合的兼中到位。喻理智一如、本来成佛的奥义。石霜楚圆的颂云:
  

九重深密复何宣,挂敝由来显妙传。
  

祗奉一人天地贵,从他诸道自分权。
  

紫罗帐合君臣隔,黄阁帘垂禁制全。
  

为汝方隅官属恋,遂将黄叶止啼钱。


(录自《永觉元贤禅师广录》卷第二十七、《卍续藏》一二五·七一九~七二一)
  


三、重离六爻与叠三变五说 

 
  根据洞山良价禅师的〈宝镜三昧歌〉所称:“重离六爻,偏正回互,叠而为三,变尽成五。如荎草味,如金刚杵”的一段话,〈曹山元证禅师的语录〉即为之作成黑白五种圆相,表示五位:表正中偏,表偏中正,表正中来,表兼中至,表兼中到。


  此三叠五变之说是依据重离六爻而来的。所谓得离六爻,便是卦,于阴爻阳爻回互叠变而成五卦,好像芷草之具五味,金刚杵之具五股,配于五方五行,而喻显正偏之五位。


  宋代的寂音慧洪禅师,对于重离六爻与叠三变五的解释是这样的:


  “离、南方之卦,火也,心之譬也。其爻六划,回互成五卦,重叠成三卦。如,第二爻三爻四爻,又成一卦,巽也。第三爻四爻五爻,又成一卦,兑也。此之谓叠为三也。下巽上兑又成一卦,大过也。下兑上巽又成一卦,中孚也。此之谓变成五也。”


  正中来  偏(兼)中至  正中偏  偏中正  兼中到


  大过     中孚     巽    兑   重离


(《卍续藏》一一一·二二四页)


  总之,正偏五位之说,在曹洞宗旨而言,极为重要,故在《禅宗正脉》第十四之中,有大阳警玄的五位颂;《投子义青禅师语录》卷上,有五位颂;《宏智禅师广录》第八,有五位颂;永觉元贤禅师的《广录》第二十七,有洞山五位及五位答问;《三山来禅师五家宗旨纂要》卷中,有灯来禅师的释及颂。
  


六、三渗漏


  洞山良价禅师对曹山本寂禅师说:


  “吾在云岩先师处,亲印宝镜三昧,事穷的要,今付于汝。(中略)末法时代,人多乾慧,若要辨验真伪,有三种渗漏:一、见渗漏,谓机不离位,堕在毒海。二、情渗漏,谓滞在向背,见处偏枯。三、语渗漏,谓究妙失宗,机昧终始。学者浊智流转,不出此三种,语渗漏,谓究妙失宗,机昧终始。学者浊智流转,不出此三种,子宜知之。”
   

(录自《洞山良价禅师语录》、《卍续藏》一一九·八八六页)
 


[附:介绍三渗漏]
  

一、见渗漏


  (一)明安云:“谓见滞在所知,若不转位,即在一色。所言渗漏者,只是可中未尽善,须辨来踪,始得相续玄机妙用。”


  (二)灯来云:“谓见处滞在所知,设有妙悟,亦须吐却,若不转位,即坐在一色。所言者,直是语中,未能尽善,知他见有所滞也。”


  “如何是见渗漏?三山来禅师云:‘直具一只眼。’又云:‘放下著。’颂曰:‘山重重复水重重,万水千山一目中;若道水山常在目,行人依旧路蒙蒙。’” 
  


二、情渗漏


  (一)明安云:“谓情境不圆,滞在取舍;前后偏枯,鉴觉不全。是识浪流转,途中边岸事,直须句句中,离二边,不滞情境。”


  (二)灯来云:“谓情境不圆,滞在取舍,不能融通鉴觉,著于一边。皆是识浪流转,途中岸边事。直须句句离却二边,不滞情境,方有出身之路。”


  “如何是情渗漏?三山来禅师云:‘如胶似漆。’又云:‘活泼些好。’颂曰:‘担板从来见一边,何如到处眼双圆;满腔系恋还须吐,一落思量便不堪。’”
  


三、语渗漏


  (一)明安云:“体妙失宗者,滞在语路,句失宗旨。机昧终始者,谓当机暗昧,只在语中,宗旨不圆。句句中须是有语中无语,无语中有语,始得妙旨密圆也。”


  (二)灯来云:“谓滞语言,句失宗旨,不能于言诠三昧下转身。所以当机暗昧,宗旨不圆。须是通有语中无语,无语中有语,乃得妙旨圆密。”


  “如何是语渗漏?三山来禅师云:‘倒四颠三。’又云:‘道甚么?’颂曰:‘有言须是悟无言,开口成双落二三;况复游扬迷妙义,堪非堪笑口头禅。’。”
              

(明安语,录自《人天眼目》卷三,灯来语,录自《五家宗旨纂要》卷中)
  


七、三路接人


  “僧到夹山,山问近离甚么处?僧云:‘洞山。’山云:‘洞山有何言句?’僧云:‘和尚道:我有三路接人。’夹山云:‘有何三路?’僧云:‘鸟道、玄路、展手。’。”(见《人天眼目》卷三)
 [附:介绐三路接人]


  (一)鸟道:“不开口处玄关转,未措言时鸟道玄。此是不落语言,声前一句。”


  (二)玄路:“写成玉篆非干笔,刻出金章不是刀。此是玄音妙是,谈而不谈。”


  (三)展手:“睒眼牙口叮咛嘱,竖拂拈槌子细传。此是觌面提持,随机拈出。”


  鸟行于空,鸟道无丛迹;参学之人,生平受用,亦当如此。玄中之玄、主中之主、向上一路,称为玄路;参学之人,应当走上此路。展开两手,方便提示,迎接学者,使之直入甘露之门。洞山良价禅师接应学人的作略,大概如此。
  圣严识  洞山良价(八O七~八六九),是浙江省绍兴会稽人。自幼出家,二十一岁具戒于嵩山,接著参谒南泉普愿、沩山灵佑、云严云晟、鲁祖宝云及南源道明等,一日过水覩影而大悟,在云岩云晟处印可嗣法。大中(八四七~八五九)末,在新丰山提撕学徒,后移住筠州洞山的普利院,盛宏法化。权开五位,善接三根。年六十三岁,端坐示寂。嗣法弟子有云居道膺、曹山本寂、龙牙居遁等二十六人。


  中国禅宗虽有五家七宗之多,但其传至今天的仅有景临济及曹洞两派。究其原委,因素固多,而在“庆忠铁壁机老人五宗断”的几句话,可能已道出若干端倪:“用临济而不通曹洞,则类野狐。用曹洞而不通临济,则落教纲。是必济洞兼通,则云门、沩仰、法眼,在其中矣。”(《五家宗旨纂要》卷首)


(选自《禅门修证指要》) 
 


宏智禅师坐禅指要
  
    
一、坐禅箴


  佛佛要机,祖祖机要。不触事而知,不对缘而照。不触事而知,其知自微。不对缘而照,其照自妙。其知自微,曾无分别之思。其照自妙,曾无豪忽之兆。曾无分别之思,其知无偶而奇。曾无豪忽之兆,其照无取而了。水清彻底兮,鱼行迟迟。空阔莫涯兮,鸟飞杳杳。


(今据日本的《佛书解说大辞典》第四卷所载抄出。)
  


二、宠智禅师语录十六则
    


  田地虚旷,是从来本所有者。当在净治揩磨,去诸妄缘幻习,自到清白圜明之处,空空无像,卓卓不倚,唯廓照本真,遗外境界,所以道:“了了见无一物。”个田地是生灭不到,渊源澄照之底,能发光能出应。历历诸尘,枵然无所偶,见闻之妙,超彼声色,一发处于无痕、鉴无碍,自然心心法法,相与平出。古人道:“无心体得无心道,体得无心道也休。”进可寺丞,意清坐默。游入环中之妙,是须恁么参究。
   



  真实做处,唯静坐默究,深有所诣,外不被因缘流转,其心虚则容,其照少则准。内无攀缘之思,廓然独存而不昏,灵然绝待而自得。得处不属情,须豁荡了无依倚,卓卓自神,始得不随垢相,个处歇得。净净而明,明而通,便能顺应还来对事,事事无碍,飘飘出岫云,濯濯流涧月,一切处光明神变,了无滞相,的的相应,函盖箭锋相似。更教养得熟、体得稳,随处历历地,绝棱角,勿道理,似白牯狸奴恁么去,唤作十成底汉。所以道:“无心道者能如此,未得无心也大难。”
   



  旷远无畛,清净发光,其灵而我所碍,其明而无所照,可谓虚而自明,其明自净,超因缘离能所。其妙而存,其照也廓,又不可以有无言象拟议也。却于个里枢机,旋关捩活,随应法勤,大用无滞。在一切处,辊辊地不随缘不堕类,向其间放得稳。在彼同彼,在此同此,彼此混然无分辨处。所以道:“似地擎山,不知山之孤峻,如石含玉,不知玉之无瑕。若能如是,是真出家,出家辈,是须恁么体取。”
   



  衲僧家,枯寒心念,休歇余缘,一味揩磨此一片田地,直是诛鉏尽草莽,四至界畔,了无一豪许污染。灵而明廓而莹,照彻体前,直得光滑净洁,著不得一尘。便与牵转牛鼻来,自然头角峥嵘地,异类中行履,了不犯人苗稼。腾腾任运,任运腾腾,无收系安排处,便是耕破劫空田地底。却恁么来,历历不昧,处处现成,一念万年,初无住相。所以道:“心地含诸种,普雨悉皆萠;既悟花情已,菩提果自成。”
   



  渠非修证,本来具足,他不污染,彻底清净。天不具足清净处,著得个眼,照得彻脱得尽,体得明践得稳。生死元无根蒂,出没元无朕迹,本光照顶,其虚而灵,本智应缘,虽寂而耀,直到无中边、绝前后,始得成一片。根根尘尘,在在处处,出广长舌,传无尽灯,放大光明,作大佛事。元不借他一豪外法,的的是自家屋里事。
   



  默默自住,如如离缘,豁明无尘,直下透脱。元来到个处,不是今日新有底,从旧家旷大劫前,历历不昏,灵灵独耀,虽然恁么,不得不为。当恁么为时,直教一豪不生,一尘不翳,枯寒大休,廓彻明白。若休歇不尽,欲到个境界出生死,无有是处。直下打得透,了无思尘,净无缘虑,退步撒手,彻底了也,便能发光应世,物物相投,处处恰好。所以道:“法法不隐藏,古今常显露。”
   



  诸佛诸祖无异证,俱到个歇处。三世断、万机寂,直下无丝毫许对者,佛灵自照,妙彻根源。识得底里尽,分身应事,门门放光,物物现影。便知道,尽自个里流出。百草头一切处,了无则个与我作因作缘,通身彻底恁么去。
   



  空无痕迹,照非情尘。光透静深,杳绝瑕垢,能恁么自知,恁么自了。清净妙明田地,是本所有者,多生不了,只为疑碍昏翳,自作彰隔,廓然智游,内忘功勋。直下脱略,去担荷、去转身就位,借路著脚。灵机妙运,触事皆真,更无一豪一尘,是外来物尔。
   



  默默照处天宇澄秋,照无照功,光影斯断,个是全超真诣底时节。源净体灵,枢虚机活,历历本明,其中发现,便提得出,在事事头上,恰恰具足,与二仪同,万象等。坦坦荡荡,纵纵横横。天同天、人同人,应其身、现其相,而为说法。能如是体得十成,廓然亡所碍者。
   


10


  渊湛寂默,彻照源底,个处虚而灵,廓而明,虽有昭然自鉴之像,而无影响相偶。底时窥得破,犹有辨白担荷之功,更须退步,方诣环中,光发其间,卓卓独存,却解借功,名为诞生。斯乃出没几微,细细明辨,既能分身,便可御事。
   


11


  有印万象之印,其印不痕,游世对缘,自有尘尘三昧底受用。其用自冲,不可盈满。空谷之受云,寒溪之濯月,不出不在,迢然化外,更能放教无得无向,在在处处,还之旧地,豪发不曾移动。跛跛挈挈,百丑千拙。鼎鼎地自然圜顺。赵州洗钵、契茶,不著安排,从来成现。若如是具眼,一一觑得彻,方是个衲僧做处。
   


12


  田地隐密密处,活计冷湫湫时,便见劫空。无豪发许作缘累,无丝糁许作障翳,虚极而光,净圜而耀,历历有,互万古不昏昧。底一段事,若点头知有,不随生灭,不住断常,要变应则与万象森罗同其化,要寂住则与二仪盖载同其道。出没卷舒,一切在我。本色汉,须恁么收放始得。
   


13


  观身实相,观佛亦然。若端能体得到自己无外境界,则恰恰绝对待、出思议。佛佛心心,精到无二。衲僧默游寂住,虚灵妙通,等太虚度尘劫。卓卓亡倚,明明非思,个是本所住处。机转化分,历世应事。照无功、用无迹,闲云流水,初不留碍。直教纯纯稳稳,一切移不得,方不随夤缘转也。真实体取。
   


14

 
  道非祖传,祖未来时,弥纶周匝,自然空空不痕,灵灵亡偶。独照出因缘,常活离形谷。所以唤用祖,唯证相应,不可授手。佛佛之到,以此为极,应化分身,花花叶叶,根根尘尘,智入三世。万机不我扰,一尘不我外。妙出大千经卷,何处更有影事可得。
   


15


  历历妙存,灵灵独照,揽之不得,不可名其有,磨之不泯,不可我其无。出思议之心,离影像之迹,空其所存者妙。妙处体得灵,灵处唤得回。心月身云,随方发现。直下没踪迹,随处放光明。应物不乖,入尘不混,透出一切碍境,照破一切法空。于差别缘,入清净智,游戏三昧,何所不可。当如是真实体究。
   


16


  廓而自灵,净而自明,能普遍而无取照之功,能分晓而无缘想之累。出有无表,超思议情,唯证相应,不从人得。佛佛祖祖,叶叶花花,联续底事也。应时不取相,照处不涉缘,便能堂堂不昧。只个家风,处处现成,任君收拾。


  圣严识  宏智正觉(一O九一~一一五七)主倡默照禅,与大慧宗杲的宗风相峙。今从《天童宏智禅师广录》卷第六(《大正藏》四八·七三~七八页),抄出其中有关默照及其禅境的十六期,可以概见默照禅的用功方法及其见处。正觉禅师山西省隰州人,七岁即能目诵数千言,十一岁出家,十四岁受具足戒,十八岁游方,到河南省的汝州香山,谒枯木法成(芙蓉道阶的法嗣),为成师器重,有省。再参丹霞子淳(也是道阶的法嗣),大悟。时年二十三岁。


  前后住持天童山景德寺垂三十年。初到时,由于金人侵犯,诸寺皆在谢遣云游之人,独正觉禅师来者不拒,且谓:“明日寇至,寺将一空,即今幸其尚为我有,可不与众共之乎。”因此,天童旧住众不满二百,正觉禅师住山之后,四方学者,争先来集,数逾一千二百人。知事以道粮将尽相告,师云:“人各有口,非汝忧也。”言未讫而即有喜禾钱氏航米千斛来寺之讯传到。师住山期,更为新建寺屋,几达千间。


  正觉禅师一生主倡默照法门,阐扬理事泯融、偏正回互、明暗相即、寂照虚灵、环中虚白之旨,以此石头希迁及洞山良价以来所定的宗旨,为大乘不门的极则。他在入寂之前,写下遗偈:“梦幻空花,六十七年。白鸟烟殁,秋水连天。”这是何等苍茫,何等寂静、又何等统一的境界呢!这正是正觉禅师的禅境风所在。他有一篇〈默照铭〉,收在《天童宏智禅师广录》卷八。用“默照”二字,揭出了体用、理事、空有、明暗、空劫今时、平等差别、绝待相对等的主题,大振洞山的宗风。


(选自《禅门修证指要》) 
 


禅病疗法
  
    
前言


  《大正大藏经》第十卷收有一部《治禅病秘要法》,又称为《治禅病秘要经》或《治禅病秘要法经》,是刘宋沮渠京声译出;另外一个题目叫《治阿兰若乱心病七十二种法》,据说是依《杂阿含经》治病秘法七十二种法而集出,但现存《杂阿含经》中未见。该经所举禅病,共有五种:第一、乱声。第二、恶名。第三、利养。第四、外风。第五、内风。任何一种原因都会使人心乱而产生种种的禅病。此经备载:(1)治乱倒心法。(2)治四大内风法。(3)治火大三昧法。(4)治地大法。(5)治水大法。(6)治内风大法、(7)治四大粗涩法。(8)治噎法。(9)治贪淫法。(10)治利养疮法。(11)治犯戒法。(12)治乐音乐法。(13)治好歌呗赞偈法以及乃至治为鬼魅所著种种不安不能得定之法等。这部经虽然译成中文,但是它讲的方法与中国人的生活习惯、思想背景,不太一样,所以多半不能适用。其次,在人间修行的人,与在阿兰若处修行的人,情况也不一样。不过对于禅修的人,这仍是一部很好的参考书。


  天台智者大师的《摩诃止观》卷八上,有〈观病患境〉一章,详述病相、病因及治病的方法。在他的《小止观》中也列举了《杂阿含经》的七十二种治病秘法。智者大师所说的禅病,有四大不调、五脏违和、鬼魅所崇等,治病之法则有修三昧、修止观、调息、用术、持咒、用药等。大端是上者用三昧力治一切病、中者用止观、下者用咒药。由于文义古雅,真正能够照著治病的人不多。


  今天,我想以浅易的说明,将禅病及其治病方法,略为介绍如下:


  因修行禅定而得的病叫“禅病”;不修行,也会害病,但那不叫禅病。禅病可分为三类:第一是四大五脏病。第二是鬼魅病。第三是业障病。
  
   

四大五脏的禅病


  因打坐而使四天五脏发病的原因共有四种:第一、心态不正。第二、方法不明。第三、饮食不调。第四、动静失调。四大是地、水、火、风,五脏是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肾。


  第一、心态不正:是提因有所求或有所惧而来打坐。譬如说,年纪大,肾功能差了,房事变得无能,听说打坐可以强肾强精,于是就来学打坐;可是以为打坐可以使人返老还童,青春就驻,所以来打坐。像这种根据似是而非的理论而追求不正当目的的,叫做心态不正。虽然打坐的确可以达到这些目的,可是却也会因此而带来身体的麻烦,导致身体发病。


  第二、方法不明:譬如不了解数息的方法,只是听到或看到同句有关打坐的知识,就开始凭蛮牛似的劲数呼吸,并且认为自己身体还不错,身体还蛮坚强的,可以一直硬撑下去,如此一定会出毛病。书上说的和老师教的只是原则,真正修练的时候,还得自己加以揣摩。这是指的数息,若用其他修定、参禅的方法时,如果对方法没有确实的明白,同样会带来身体的病患。


  第三、饮食不调:有的人相信饿肚子可以使头脑清醒,这个理论也似是而非。当我们在肚子非常饿的时候,已经没有饥饿的感觉,若这时候再用心力去用功,由于体力不足,身体会出毛病。


  在上次禅七中,有一位禅众很少喝水,因为她怕小便,结果五内如焚,肚子热得很难过,像一座火山,问我:“怎么办?”我说:“喝水啊!”她说:“喝水要上厕所!”我说:“去啊!”


  正常的修行,口渴了要喝水,肚子饿了就要吃饭。若是为了省麻烦,要就不喝,要就灌一肚子里都是水;或要就不吃,要就吃上几大碗;这对身体都有害无益。喝水这适可而止,吃饭不能够超过八分饱。


  第四、动静失调:有的人是因为懒散,有的人是贪著打坐时宁静的舒服感,就一直坐下去。


  这种人可以会得很久而腿不痛,也许头脑还有念头,但是气息还算顺畅。当然,如果他全身气脉完全畅通,应该没有问题;只要有一处气脉不通,就会带来麻烦。所谓气脉完全畅通的人,是身体是任何一部分、一条血管,乃至一个毛孔,血液和气脉都能够完全流畅通达。


  初学打坐时,很多地方都是不通的。臀部压在垫子上就是不通,盘腿时夹住,压住的地方也不通,还有我们内脏里得叠的地方,不是紧张就是被压缩,所以也有不通处。如果能够达到全身气脉、毛孔畅通的程度,坐得再久,不运动身体也没有关系;但这只有已经修行相当人,而且还保持每天长时间打坐的人才能够做到。


  当气脉不通时,得用运动来补救。中国少林寺和尚的拳术,便和印度瑜伽术有深厚的渊源关系。瑜伽的意思是相应——运用调身的动作运行,使人在动态时,仍然能身心一致,这是练身也是炼心的方法。在静坐中,也有人能自动演出拳术的路数,及瑜伽术的动作来,这就是说,打坐要有运动来配合。长期在禅堂打坐修行的人,每天要有工作,工作虽不等于运动,工作中却包含了运动。


  人的身体中只要任何一部分的肌肉、皮肤、神经有了阻碍,而久久不予调整,即会造成四大五脏的疾病。如果每个毛孔、每块肌肉、每根神经都是畅通的话,身体一定是健康的。现代的都市人每天生活在冷气房内,能够劳动而满头大汗的机会不多,这就容易患高血压、糖尿病等文明病。运动以后身体会出汗,使得新陈代谢正常,气脉舒通。因此,在禅修中有用动态的跑香及瑜伽操来调和表态的打坐。

  只要能够把握以上的四个原则,则我们的四大五脏便不容易害病。
 
   

鬼魅附身的禅病


  所谓鬼病,是由于打坐的人,阳气不足,或者是心态不正而惹鬼上身。

 
  有人说,打坐可以使阳报上升,其实阳气不足就是因为自信心不够,意志力薄弱。由于先天上的体能较弱、依赖心、怀疑心及社会观念的关系,使得女人的自信心和意志力多半不及男人。虽然今天是男女平权的社会,男人做的事情,女人也有能力做,然而经过一次又一次失败而能坚持做到底的宗教家、学问家、事业家等,还是男人较多。古来东西方的鬼魅与人间发生关系时,多半以女性为媒体。所谓妖巫,的谓怪力乱神,多系藉著阴气晦气的人体,而活动于人间。


  身体不好的人不一定没有阳气,只要他的心志坚强,鬼魅就奈何他不得。相反地有人虽然长得高头大马,如果心志涣散,便是阳气不足;这也就是许多大人物、大事业家为什么都是无鬼无神论者,因为他们根本感觉不到有鬼神的存在。


  如果为了一时安全感的错觉,而把命运交给鬼神,这将为你带来无限的困扰,那些被民间称为阴神的鬼魅,虽也能为人们解决一些问题,可是惹上之后,衰运便会接踵而至,所谓的“请鬼容易送鬼难”。


  若因阳气不足,惹上了鬼魅,如能以错觉、幻觉来处理而不予理会,鬼魅也会自行离开。意志力加强,鬼魅就无法接近。


  鬼魅是飘荡浮游的幽灵,它们是微细的物质体,可以穿梭墙过壁,东没西出,有其一定的活动范围,没有固定的住宿之处。


  鬼并不是随时随地可以看到人的,跟它有缘的媒体,它才看得见。那些无神论的大人物,鬼是碰不上的,因为他们的身体周围,有一股由强大自信心和意志力所形成的力量(这种力量可以用精密的仪器测定出来)保护著。阳气不足的人就缺乏这种力量,鬼魅都需要依草附木,因此,当它们遇到这样的人就会趁虚而主,附在他们的身上。缺乏阳气的身体,就像没有精神体的草木一样,而比草木更具有吸引力,因为你还是个人,它要利用你的身体,指挥你的头脑,来发展表现它的力量,这就是惹鬼的原因。


  因此,常常心虚胆怯的人,打坐时鬼就容易上身;但正确的打坐方法能使意志力坚强起来,坚信自己可以突破一切困难而修行成功,能够这样,鬼魅根本看不到你了。


  如果打坐时,甚至还没有开始打坐,就准备求感应、灵验和鬼神保佑,打坐到神智恍惚之际,先是若有若无、似真似幻地听到什么、看到什么或感觉到什么;进一步由于心有所求,便会感应到飘浮在你周遭的幽灵上身,而渐渐地扩展它的灵力,到了将你的身心运用自如之际,你就成了幽灵显现神力的工具。这也正是佛法不重视鬼神、修行不可为求感应的原因。因为知见不正、神佛不分,便得不到佛法的利益,甚至失去健康的的身心和正常的生活环境。所以修习打坐的人,先要持戒纤悔,不得增长贪欲、瞋恚等不清净的念头。

 
  另外一类鬼病是神经系统上的。有一些人人身体较衰,意志力薄弱,自信心不够,经常期待著救济和帮助,他们打坐时若听到不正常的声音或怪声,便会引发他神经错乱而疯狂,这种病比一般的精神病严重,所以很难治。


  这种有鬼魅附身而使得精神错乱的病人,只要对三宝、对师父有信心,能够接受师父的指导,照著师父的命令来调身、调息、调心,那是很容易对治的。如果被鬼魅控制,失去了理智,丧失了自主能力的话,就比较困难了,只好暂时用镇静的药物使他的神经松弛,安睡休息一阵就好。假如著鬼已很严重,药效一失,他马上又会发狂,最后只有用“他力”的方法,为他念咒(最好是请持咒已有效验的人,否则临时为了赶鬼才学念咒,恐怕没有大用的);或代他拜忏修功德,若为小力鬼魅,请人用民间信仰的“收惊”来帮助他,也是办法之一。


  可是有这种问题的人,他们往往不会承认自己有鬼病,那只有靠他人的帮忙了。所以修行禅定,最好不要一个人独修,应该与较有修行经验的人共同修持,或请老师就近指导,也就是修行人需要有人护法。
  


先世业障的禅病


  业障病又分为外病、内病两种。外病是由于福报不够,所以修行时会发生障碍。譬如平时不肯放人家一马的人,便会到处碰到荆棘;平时多给人方便的人,修行时会吉祥如意。如在过去也不结人缘,而且处处与人作梗,修行时就会有业障病。今天有一位先生问缘我:“我的心很脏、很钝,很乱,怎么办?”我说:“持戒修定!”他又说:“可是我的环境,使我无法持戒,我的工作也不许可我修定,有没有另外的方便法?”像这种人为什么不能持戒修定?因为有业障!有的人看到出家人的修行生活,很感动和羡慕:“我如果在二十年前就遇到佛法的话,我也希望如此。”为什么二十年前就没想到要寻求佛法?这也是业障。


  另外一种是内在的业障病,就是由于恶业太重,所以不修行身体没有事,一修行就头痛、背痛、闹肚子,或是火气上升,或是气息不调。修火光三昧,身体会发烧;修水光三昧,身体会浮肿;修不浮观时,身体会发疮、溃烂,乃至想自刹;修数息观时会脸胀、气塞等等。他明明知道有好方法,但是不得要领,甚至引起反效果,纵然没有任何人、事的干扰,也会庸人自扰。


  有业障病的人,要常行布施,读诵大乘经典,礼拜诸佛,忏悔先世罪业。修慈悲观,发菩提心,愿度一切众生,尽心尽力,自利利他,多造福业,广结善缘,增长智慧,开发心地,然后业障就会消除,而要以顺利行禅定了。 
 


禅修疑难解


    
  本文系一位热心于禅修的居士,四、五年中,发生的若干疑难,汇为九题,来信请教圣严法师。法师以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曾发生过类似的问题,故用书面公开答覆,以飨有心于禅修的读者。

  


  问:古德云:“有时且念十方佛,无事闲观一片心。”有时心中一片空灵,连一句佛号的念头也提不起来,是否即保任空灵状态?这里指念十方佛,是否有取代杂念的意思?


  答:我不清楚居士所引古德句的出处,不敢臆断。至于用功到达空灵状态,尚能念佛名号,乃是不可能的事。应否守住空灵状态,当有两说:一者系心不动,任其继续沈淀澄清,以至于不见一物,虚空沈寂,自亦不觉处于空灵状态,是为正途;否则,若滞于空灵——例如“光音澄湛,空旷无涯”的觉受之中,尚未真入深定,仅胜于轻安境界。


  第二种方法,即是用参话头的工夫,打破空灵状态。若由念佛名号而至空灵状态,当下提起“念佛是谁”的念头,以此时心念专注,易发疑情,促成疑团,是为禅法的活路;否则,耽滞于空灵,而误以为保任,那就流费时间,误了前程。


  念佛法门,在四祖道信,即曾引用《文殊说般若经》的专念一佛名号的一行三昧,非关净土,目的乃在由定发慧。散心时念佛名号,实乃无上妙法,念至无佛可念,可能出现空灵,亦未必出现空灵。

  


  问:小乘的四念处,大乘的禅及密教的大手印,皆论及观心法门,不知有何不同?得以截长补短、相辅相成否?


  答:四念得是三十七菩提分法的一科,虽云小乘观法,然于无常、无我,而破凡夫的我执我见,乃是通用于大小乘的基础佛法。所以近世日本禅宗的龙泽寺派,教授初学禅众时也用数息法,我本人亦常以数息法教人,偶而教人不净观,此乃四念处观的流类或基础,观行摄心,散心已摄,则继之以大乘禅法。


  禅法可公作两类:一是六祖惠能及早期禅宗祖师们所提示的“直指”,不用任何观法,顿断烦恼,顿悟自性,那便是不立文字,究竟不太普遍,故有第二类的参话头、参公案。话头与公案,是用来堵塞偷心和妄情的。有人终身抱定一句话头,参问下去,犹如念佛法门之抱定一句佛号,一真念下去,此即适合于一切根机的以观行法。


  再说大手印,是某派密的观法,它跟“顿悟”、“直指”的禅法不同,大约类似前举,由空灵状态,而进入虚空沈寂的境地,禅门曹洞宗的默照禅,可能与此相近。


  居士所说:“截长补短、相辅相成”,粗见则不然,修行贵在一门深入,所举诸法门,固有共通处,然皆有其特胜外。修行过程中,最好顺从师教,抱持一门,勿作调人,否则可能会成为顾此失彼而两头落空。《楞严经》列举二十五位大菩萨,各各专精一门,最后始臻门门圆通,不是初学之时,即能尝试相辅相成的。

 

 

  问:四年前某天早上上班,突然身心内外一片空,实则连空的感觉也没有。从停车库到办公室的电梯口,原来要走五分钟,似乎一秒钟就到了,虽然五功能照常,但丝豪不觉知。到电梯口才“醒”过来,其实,在那失去知觉时才正是醒,这到底是何现象?


  答:这种经验,通常发生在努力修行某一方法或沈潜于某一观念的思考之后,其他宗教徒的身上也可能发生。当此种经验发生以后,会有身心舒畅、如释重负的感觉,观察任何事物,均较平常清楚明朗,但却不宜也无法立即做需要思考、计画的工作。此乃处于一度专心的状态之后,空然失去了心所依托的现象,程度浅的会感到恐慌,程度深的便有如置身心、世界及环境于另一度空间之外的感受。仁者得此经验,实是可嘉。

 


  问:大约四年前开始,偶而感到有气胀地从左脚心,经背脊,到达眉心,后来则经常发生,偶而头顶中央,亦会感到胀胀地。上午七、八点左右,中午十二点至一点左右,下午五、六点左右,感受较强,工作劳累或站倦时,感受也强,不知是何现象?


  答:左脚心是肺、胃、左肾、心、十二指肠、胰、脾等内脏的反射区,跟脊椎都有关连。从执丸与肛门之间的会阴向后,经背脊、头顶的百会,至人中,是督脉;从会阴经腹部、胸部,至下巴,是任脉。道家练气行脉,要将任督二脉前后打通,称为小周天。仁者尚打通二脉,故气动时,有胀胀现象。随著各人体质及劳逸等健康状况的不同,故有时段现象的症状。此在禅宗,一向采取不予理会的方式,否则,便成吐纳导引的道术而非禅法了。其治疗方法有三:(1)不予理会,(2)将注意力集中于脚心,(3)用参话头来转移注意。

 


  问:大约也在四年前开始,在静坐时偶有举阳现象及必交快感,导致性欲冲动,出精外漏数次,事后身心均感不适,最近则极少有此现象。如何才能突破男女关?将来结婚后,为了修行,是否以“有名无实”较妥当?


  答:依据生理现象,性冲动或性反应的原因,大别有二“(1)是新陈代谢正常,精力充沛,血气呈旺盛,自然姓性的冲动以及寻求性的发泄,乃至所谓精满自溢,偶有梦遗现象,亦无损健康。(2)是身体虚弱,,肾水不足,肝火旺盛,脉动精摇,心气浮躁,亦会产生亢阳的性冲动而梦遗、滑精;虽也有举阳现象,唯其举而无力,精液泄,势将愈漏愈衰,必须治疗。


  静坐的初步功能,在于调理生理机能,使弱者强而衰者健。当一个人的气脉运行较通畅时,内分泌腺自然活泼,当气行至生殖系统而不及时向任督二脉乃至全身疏散,稍久即会引起性欲亢奋的现象,举阳、快感,逼著要求射精。此时如果放弃静坐而去助于太太,或以手淫,使精液外漏,都是最伤元气的事。


  习定之人,必需宝爱精气,故在静坐放腿之后,亦不得立即如厕,最好先作柔软运动,使精气流至于全身;否则,精气随著便溺外泄,对健康无益。


  如果坐中性欲冲动,宜起座礼拜、经行,若以冷水毛巾敷水腹,最为快速,唯体弱者不宜用。如果气脉已经畅通无滞,便不会由于气聚生殖系统而致引发性欲冲动的现象了。如能专精于方法,不顾生理反应,气脉极易通畅,而得轻安境界。别说获致定乐,即使轻安之乐,亦较性交快感,快乐十倍;故在定功得力之人,不易贪爱男女色,亦不易有性冲动。


  定境至初禅以上,称为色界,已无欲念,更无欲事。不过,凡有身在,如果不在定中,纵然已无欲念欲事,纵然已经心得解脱,仍可能有举阳泄漏的性征,此在部派佛教的初期,即有为了罗汉应不应该尚有夜眠遗精的问题而起过诤论。


  至于如何突破男女关?对于出家人,尚不容易做到,何况在家居士。出家人以戒防身,以定制心,故较在家为易。在家为身,能不邪淫即好,夫妇仍以正常随俗为宜。今日社会的居士生活,也不允许有离群独居,专精于禅修的可能;若能保持五戒清净,并且订有禅修静坐及读经、礼诵的日课,以健康的身心,对家庭、社会、众生,尽其所能,即是菩萨道的行者。

 


  问:实施观心法门后,杂念妄想不多,比较常能保持空念或无念状态。唯古德有云:“起心动念是天魔,不起心动念是阴魔,道起不起时是烦恼魔。”有念与无念,似乎相违,不起心动是阴魔,竟究如何才好?大概只要不执著即可。又何谓天魔、阴魔、烦恼魔?


  答:居士的保持空念、无念,并非荡有遣空的中道之空,是沈空滞寂的顽空,甚至可能尚在无所事事的无事壳中,所以不能彻见空性的法身而悟入佛知见。


  禅者用功,必须从念念一掴一掌血的切实感,而至念念不留痕迹的自在解脱,方为真工人、真见地。有念无著是自在境。著有念固不对,住空念也不对。永嘉玄觉主张:“惺惺寂寂是,无记寂寂非,寂寂惺惺是,乱想惺惺非。”惺惺是不空、寂寂是无妄想。虽无妄想而仍清清楚楚,故非住于空念或无念。


  居士所引古德句,我也不知出处。魔的分类有多种,如三魔、四魔、十魔。通常多称四魔:(1)贪等烦恼,名烦恼魔,(2)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的五阴,称为阴魔,(3)死亡称为死魔,(4)欲界第六天的天子,称为天魔。居士所引句,大概是说,天魔未入定,故起心动念;阴魔不修定,也不知起心动念为何事;烦恼魔则是由于分别起念和不起念而产生的。总之,乃在说明,不论起心动念或不起心动念,都不是禅修工夫,正如居士所言:“只要不执著即可。”


  我们必须明了,中国的禅修者,不主张修传统的次第禅观,也不主张入次第禅定,而在于当下直指,虽不能直指,亦当不以“住空守无”为修行。

 


  问:经由观心,了解念头是因缘而生,是假非实;但虽知假,仍被念头所迷失,受其左右而不自觉,以致无法摄心归空,并进而造业受苦,是何道理?


  答:观想法,只是工具,用佛说的观想法,理解佛说的因缘不,从理论上已能接受。此是由教育的功能所得的认知,不是由自已内心深处发现的亲证实悟。由教育所得的认知,当然也有用处,只是遇到心相活动的微细处、粗重烦恼的相应外,往往无法自主,也无能自觉,故称为障——业障、报障、烦恼障。要想做到念念分明、时时操之在我、刹那刹那都能作自己的主人,必须付出禅修工夫的时间和努力。纵然见之后,仍得随时修持,始能称为保任。居士有分务在身,有家庭的责任,只要经常保持细水长流,必定也能日有进境,水到渠成的。

 


  问:我已很能接受“无我”、“无常”及“一切唯心,万心唯识”的观点,但总觉得在内心深处,仍有一个模模糊糊、似有似无的“我”在,不论日常生活中的起心动念,或在修行之时,都有这个“我”在作主,究竟何故?如何才能真正“无我”?


  答:由理解佛法而认知“无我”,并不等于亲证“无我”。我有一篇短文,题为〈从小我到无我〉,说明小我也是有用,若无小我,即无能够主宰生活方向的人,亦无能够发心修行的人。由修行而从各个分别的小我,可进而成为全体统一的大我,再从大我的彻底粉碎,即是到了大地落沈,虚空也无的境地,才是无我。此一无我,是无小我,也无大我,即是《金刚经》、《圆觉经》等所说的“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。”《金刚经》又说:“无法相,亦无非法相”,“若取法相,即为著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著;若取非法相,即著我、人、众生、寿者”,“是故不应取法,不应取非法”。


  执著有我,是我;执著无我,也是我。唯有用禅修的方法,如参话头,才能将妄情逼尽,使真正“无我”显现,届时便民三世诸佛同一鼻吸呼,也与一切众生同样地吃饭睡觉、屙屎撒尿。居士的情况,是因为尚在信解起行的阶段,未能实证,感觉有我,乃是正常的。

 


  问:通常将起贪瞋之时,反观此心,便能不起,可知观心法门,亦颇殊胜。唯其遇到烦恼太强之强,虽然用心观照,也无法消除,此时辅以念佛法门,将注意力移至佛号,或许有用。如果凤心与仿佛,都无法消除强烈的烦恼之时,则应如何对治?


  答:居士所用的“观心法门”,不知何处学得?从信中所见,虽有点像默照禅,大体上仍是静坐的层次,不同于次第禅观的修法,也不同于正宗禅修方法,所以仅能在风浪微水之时有用,尚无反制烦恼的功能,更无消灭烦恼的功能。


  的确,高声唱佛号,最能转移烦恼,即使默念佛号,也较静坐有效。但是驱除强烈烦恼的方法,莫过五体投地的大礼拜,将心专注于礼拜时的每一个动作,久久即能遣除强烈烦恼于不知觉中了。至于久修禅法的人,自不应有太强的烦恼生起,用一句话头来对治,便已足够了。

 

结论


  读到居士来信,已五个月,由于事忙体弱,未能及时执笔作覆。居士认真禅修又能虚心发问,且系亲身体验的疑难,可见用心殷切,殊觉可贵。唯其禅修心境,因人而异,要求的标准,亦人言人殊,我只是从禅籍以及经教所见,加上自己的浅薄体验所得,作了如上的答覆,以供参考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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